她鼻子一吸。「原來你是那麼看我的?」
他點頭。「你仔細想想我們第一次見面,還有這幾天的相處情況,哪一點不符合刁鑽、愛發脾氣、任性、不講道理這幾樣?」
還不是因為你都不理我--她心里嘟囔著。「可是我昨天晚上就沒有了!」
「是啊,要不是你昨晚有了轉變,我今早也不會叫胡里送東西過去。」
「就是因為這樣,你當初才跑去跟我父王退婚?」
他皺了下眉。「不能這麼說,其實,我是認定你不會習慣。」
「習慣什麼?」
「我的生活方式,還有宮外的生活。」
她听不懂。「你是說你吃飯睡覺的方式跟一般人不一樣?」
「不是這個意思。」這話有些難解釋。「我只能說,在襄州,絕對不比住爆里舒服。我打個比方好了,你就像一株千金難得的珍貴牡丹,得專人細心照料,但我--我比較像野馬,我喜歡馳騁山林,討厭受人管束。你自個兒想,你覺得牡丹與野馬適合一起生活?」
如果真是牡丹與野馬,當然很難生活在一塊。但是,她甩了兩下衣袖,她又不是真的牡丹,他也不是真的野馬啊。
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想起長安城門前「一條龍」的掌杓龍焱之前說過的話。
那時龍焱桀驁不馴的脾氣,讓她印象十分深刻,從小到大沒人敢違抗她命令,龍焱卻敢,于是她拚了命地想得到他。為了逼他娶她,她還將他拘進普寧宮,那時他對她說︰「公主如此草率決定婚事,萬一日後遇上真正喜歡的對象,該怎麼辦?」
什麼叫「喜歡」,坦白說她並不懂得,只知道她討厭有人不理她,所以才非要將他栓在身邊。是後來父王把她給許配于季友,然後于季友也跟龍焱一樣拒絕她,她才氣得忘了龍焱的事,一口答應要嫁的。
不過經過剛才的逃離,和于季友同騎一馬,被他緊緊抱過之後,她發現,她好像懂了「喜歡」的感覺。
還真是被龍焱說對了,她當初所以執意要他,不過是心有不甘,但那跟喜歡一點關系也沒有。真正讓她心房震顫,一顆心騷亂不安的男人,是眼前這個寧可捱傷,也不願舍掉她的人。
但她這會兒卻說,他們不適合。
真不痛快!早先他幫她摘槐花,又送果子去給她,她還以為他挺喜歡她呢,可沒想到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不過木已成舟,現在討論這些也沒用了。」他閉上眼楮低笑。
有些話他隱在心里沒說,和她相處一陣之後,他已不再像之前那般排斥跟她成親,因為他發現,她是個會因應環境而變化的人。
听他說的,好像把跟她成親,當成什麼苦差事一樣。
她抓了根柴枝在手里揪著。活到這麼大年歲,終于才嘗到喜歡的滋味,他卻突然拿牡丹跟野馬做例子,說他們不適合--她哪肯服氣!
不過是一般人的生活,又不是多難的事。自小太學師傅就夸她天資聰穎,她相信只要她努力,一定能很快就上手。總而言之,她就是不想讓牡丹這詞兒,讓于季友將她排拒在心門外。
她喜歡他,當然,她也要他是喜歡自己的。
她瞪著燃得正旺的火堆,好一會才說︰「我在這兒先說了,不管是生火撿柴還是劣水包扎,反正你會做的事,我都會努力做到像你那般熟稔。」
本以為他听了該會覺得感動,沒想到,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喂,你也回我句話啊……」
她探頭到他面前,才發現,他睡著了。
早不睡晚不睡……她有股沖動想搖醒他,可一想到他背上的傷,還有先前那一場惡戰,手又立刻收回。
讓他多休息,對他的傷應該有些幫助吧。
普寧袖子一甩站起,遠遠瞄見她剛才拿到外頭接水的瓦盆,好像已經滿了。她走去端起,小心翼翼啜了一口。
想不到不難喝!她一想起于季友,喜孜孜想跟他分享。但一到他身邊她才想起,人家早睡了。
掃興!她氣嘟嘟地放下瓦盆,對著他睡臉嘟嚷了幾句氣話。但又怎麼樣,誰教她舍不得吵醒他。
她端詳他,閃動的火光將他俊美騵悍的面容,添上了一抹難以言喻的神秘。
「你睡了也好,省得你听了我的話,又要跟我說什麼牡丹野馬不適合……總而言之,我喜歡你。不管你一開始是怎麼想我的,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對我改觀。」
她沖著他睡臉認真說道︰「別以為我辦不到。」
當晚,普寧無處可睡,整個山洞只有于季友身下鋪了衣裳,不得不,只好趴在他身側睡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再醒來,外頭天色已亮,雨也停了。
痛死人了!向來養尊處優的她哪里睡過地鋪,腦子一醒,頭個感覺就是疼;充其是她的腰,簡直像要斷了一樣。
「外邊有誰,快點進來幫我捶腰……」平常使喚人使喚慣了,這會兒,她還當自己在宮里。
久听不見腳步聲,她睜開眼楮,這才瞧清楚自己坐在哪里,昨午的事,全咻咻咻飛回腦子里。
于季友!她猛地想起,轉頭看見他仍躺在身邊,大松了口氣。
罷才那一瞬間,她還以為被丟下了呢!
她四肢並用爬坐起身,想看他睡醒了沒,可一瞧他姿態,發覺不對。
伸手模模他額,哎呀,燙得嚇人!
她拍拍他臉低喚︰「你醒一醒啊,跟我說說話,你不要嚇我……」
「好渴……」他啞著聲音吐出兩字。
「我就去拿水,你等我。」
她小心捧來瓦盆,卻發現他臥趴的姿勢沒辦法喝水,只好又放下瓦盆,鑽進他臂里攙他。
「你幫忙--使點勁!」
但普寧使盡吃女乃力氣,猶然動不了他分毫。想不到昏迷不醒的人這麼重,她一個人根本撐不起他!她趴在他臉適猛喘氣。
「好渴……」他還是這兩個字。
「我知道了,我來想辦法。」
她四下環顧,忽地望見洞外的大樹,靈機一動--可以把葉子卷起來舀水給他喝啊!
她三步並成兩步奔到外頭摘了一把,又拿瓦盆里的水將葉子洗得縴塵不染,才跪在他身邊,用葉子一點一點折水給他,但溢漏出來的水,遠比他喝下的多。
她苦惱地發現,趴著的姿勢,不好喝水啊。
見他像被人拋上岸的魚,不停張合著嘴喊口渴,她急得眼眶都紅了。怎麼辦?又攙不起他,他又沒有能力自己喝……
她苦思一陣,突然想到,她還有一個法子--她可以用自己的嘴,喂他喝水。
這樣好麼?回頭看著他焦干的嘴唇,她管不了那麼多了。管它什麼禮教、什麼男女授授不親,萬一真讓他在這里渴死,她不恨死自己才怪!
豁出去了!
她端起瓦盆喝了一大口水,然後棒住他臉,唇瓣相接,直到他迷迷糊糊打開嘴,她立刻將清水一點點哺進--最後起身,一而再重復相同動作。
冰涼、甘美的雨水一滑進他喉頭,他也慢慢有了知覺。不斷哺著他清水的柔軟唇瓣,是疼痛的身軀唯一渴望的甜美。
「不要走……」她又一次起身時,他迅速出手,留住她欲移開的腦勺。
她驚愕地發現他眼楮是張開的。他什麼時候醒的?
「好甜……」他散渙的眼神盯著她紅潤的嘴,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留住她,不要讓她走,沒多想,他立刻湊頭吻住。
普寧一陣暈眩。
兩人現在的舉動,早和她剛才純情的哺水完全不同。他唇如饑似渴地揉蹭她唇瓣,托住她腦勺的手是那麼地熱燙、有力。她不自禁地軟倒在他身側,感覺他軟膩的舌舌忝蹭她唇瓣隙,然後探進,引出她不自的申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