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反對,響在景上竟右臉靠耳朵的地方。
「在最近的陸地靠岸——」
「你馬上滾下我的船——」
兩個男人不知是太有默契,還是怎樣,回首對上,同聲同調,連神情都相似。
景上竟怒瞪從後頭偷襲、賞他巴掌的祭廣澤,祭廣澤同樣恨瞅手臂勾搭倪霏碧肩膀的景上竟。兩男對峙,只消千分之一秒,他們又將摔起角來。
倪霏碧趕緊出聲。「你們一起吃吃我的新菜好嗎?」
「不好。」
「免談。」兩張俊臉一撇,齜牙咧嘴地齊口同聲。
「茶呢?」倪霏碧竭力不忘時地、無可挑剔地扮演著女奴。「喝茶好不好?菩提花、野生隻果、薄荷和肉桂煮的茶可以消除壓力,我會幫你們加蜂蜜,很甜的蜂蜜喔。」
「走了。」祭廣澤拖走倪霏碧。蜇往艙房,下去海圖室了。「別忘了你的主人是誰!」走兩步,再三步,他頓足,忿忿地扳開同調手心,抓下她肩上的男人獵裝,鄙棄地拋甩。
景上竟敏捷接住自己的衣服。「這筆賬我會記住。潘娜洛碧,你也記住我,千千萬萬把我記在心坎,我是你的大爵士——」
咚!一顆扣子打在大爵士鼻尖。
大爵士把海島來的孤爵流放在無人小島,任其自生自滅。
傳聞,他們青春年少時同一門下,學習領航術,兩人游歷大大小小、深深淺淺水域,征服無數險峻海疆,同舟共濟,情如兄弟,後因孤爵橫刀奪愛,帶走大爵士的戀人,種下兩人不共戴天之仇恨……
今日,舊仇未了,更添新恨,孤爵再遭放逐。
「您請保重。」小伙子葛維鐸駕駛隨船快艇,將祭廣澤和倪霏碧送上寂寥蒼白沙岸時,無限感慨與惋惜地說︰「您一定要堅強,這世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困難。沒準幾天後,大爵士又要您上船了。」
「謝謝你。」
祭廣澤凜著臉,一直不說話,倪霏碧準備跨下船舷,他才轉身,牽握她兩手,讓她輕跳下船,兩腳泡進小小游魚回繞的淺灘,跟著他踩出來的晃藍足跡,慢慢離開水面,上真正的岸。
「請等一下!」葛維鐸叫了一大聲,背起拳擊包似的大袋子,利落翻躍船頭。水面濺起大水花,他急跑,追上兩人。「請等一下——」
祭廣澤沒停腳。倪霏碧心腸軟,回首補道︰「再見。」
「這個——」葛維鐸把背上的帆布袋子抱給倪霏碧。
倪霏碧沒頭沒腦接全滿懷。「好重喔!這是什麼?」
「這是我們組織用的緊急逃難包,里面有一些干淨衣物、雜糧、罐頭、醫藥箱、水……生活必需品,還有一把強效麻醉槍,要是遇上野獸,你可以使用。」葛維鐸盯著倪霏碧身上的睡袍。她登船就這個樣子了,一件衣服也沒得換,雖然她的睡袍很別致,上頭有花有蝴蝶,很多蝴蝶形成一張老虎咬花的臉,不像睡袍比較像日本女人夏天穿的浴衣,輕靈飄逸,仙韻十足,一舉一動自然月兌俗,她如此自自在在,更教他覺得她可憐——
听說,她是孤爵買來的女奴,不是什麼仙女精靈。大爵士本欲將她留在游艇上,出了高價,孤爵猶不放人,硬要帶她離船上孤島,教她在無所事事與無知中虛度為奴的日子。
「你要小心,千萬小心。」他深深同情這名美麗的女子。
「潘娜洛碧!」她的主人走上了沙稜線,見她未跟隨,怒喊乘風飛來。
「葛維鐸!臭小子!你藏什麼東西給孤爵好過?馬上回來!」他耳朵里的迷你通訊機,也在暴吼。遠遠海上的游艇,像個冷血監視者,藏著一根大炮望遠鏡,注意著他是否暗度陳倉。
「你快走,我也要走了。」
匆匆揮別,葛維鐸踏浪回快艇,發動引擎,噴竄海面,急速朝母船返航。
倪霏碧無暇目送,抱著葛維鐸的好心善意,半跑半走地接近她主人所在的棕櫚林地。
這不知什麼小島?她沒來過。這兒陽光賽過祭家海島,亮得使那些結滿黃綠芭蕉子的芭蕉樹夸張地放大了十倍,墜入爍白沙灘中的椰子,恍若綠貝殼,這里的寄居蟹大得居然得用椰子當殼,簡直像龍蝦!她呵呵呵笑起來。
「可以吃嗎?可不可以用來做菜?」放下懷里沉重的大袋子,倪霏碧蹲跪著,縴指敲敲寄居蟹的新家綠屋頂。「煮熟後也是紅——」
「你在干什麼?」祭廣澤等著他的小女奴走向他,卻見她越來越慢,最後索性蹲下不再動。這大牌的小女奴!要他屈就她,她就得有心理準備!
「啊!你來了!」小女奴感覺他巨大的影子,仰起臉龐,笑得一掃烏雲地燦爛。
祭廣澤原已想好懲罰她——命令她月兌光衣服果游、潛入海中抓海參回來——卻在見到她明朗嬌妍的笑容,跟著放低身段,窩了下來,看著讓她笑得天真又無邪的東西。
「它煮熟後也是紅色嗎?」她問著。「它在做什麼?它想住進這顆椰子里嗎?」
「它想吃里頭的椰肉。」祭廣澤不知不覺回答起問題。
「椰肉?我以為它要住在里面。」倪霏碧笑著說,美眸對住祭廣澤。「它真的吃得到椰肉嗎?」
「當然。」他也凝視著她。「一定吃得到。」
「喔。」她一笑,垂眸,又敲敲大椰子。「它從樹上掉下來,恰巧滾來它眼前,它才以為是食物——」
「不對。」祭廣澤托高倪霏碧低斂的臉龐,移近她,眼對眼。「它本該筆直爬上樹干,享受新鮮椰肉大餐……不過,它大概跟你一樣笨,等著吃這滾下來的過期品!」
「我都吃新鮮的東西。」小女奴說。
他定了一下,回道︰「爬樹可以,你可別給我爬牆。」拉著她站起,往棕櫚林方向走。
「那個,」他突來的動作教她不及反應,腳步一面凌亂地移行,一面轉頭指著葛維鐸給她的逃難包。「他說里面有強效麻醉槍,要是遇上野獸——」
「不需要。」祭廣澤一句否決。
「那,那個寄居蟹——」應該把它抓來,在這陌生小島,四周無人,且走且備食物才是上策。「寄居蟹——」
「椰子蟹。」他糾正她。
「喔。」她受教地點頭。「我們抓它好嗎?那個椰子蟹……它的肉會有椰子香味嗎?烹煮是不是也是紅色?」
沙灘上的腳印不再增加,祭廣澤停住身形。「你想吃它嗎?」
倪霏碧撞上他的背,怎麼老是這樣?她自己走路很少撞東西的!她揉揉鼻子,說︰「我想吃,它看起來很好吃。」
「那你去抓它吧,小女奴。」他轉過身來,眉眼噙笑,嘴角斜揚。這是他下船後的第一抹笑,透著賊性與神經質,明顯在打壞主意。
倪霏碧是他忠誠的小女奴,在他面前,乖順旋足,循著腳印邁步。她說︰「我去抓了喔,它有沒有毒?如果我中毒了,沒人伺候廣澤先生,怎麼辦?」
他嘴角扯得更開了。「放心。我有解藥、長生不老藥、青春永駐藥……」胡言亂語的功力,沒人強過他。「你不會中毒、不會老、不會丑,保持青春美貌,教我賞心悅目,永遠永遠伺候我!」
「真的嗎?」小女奴轉身往回跑,跑向他,仰起嬌喘、興奮的紅潤美顏。
他得意地露齒一笑。他的小女奴很想很想永遠待在他身邊!
「廣澤先生,你剛剛稱贊我漂亮嗎?」她其實開心這樁。
祭廣澤神情一閃。小女奴等著他開口,睫毛忽動忽靜,不出聲,但那雙眼,和她的小嘴一樣會說話。他抬起手,模她的臉,指月復描繪她的眉、眼、鼻,最後停在她紅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