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病情穩定?唉呀,你不說還好,現在御醫根本不讓其他人接近父皇,誰都不清楚他老人家的病情……」陵王搔搔發絲,「四哥你身為父皇封的攝政王,去看看怎麼樣?」
「御醫不讓去看,肯定有他的安排,不必多慮。」當然不能讓外人看,不得不承認,尚書府兩個老狐狸,利用尚書職權,把消息封鎖得很好,「到底這麼晚有什麼事?」
「織羅公主被人放了!」
「什麼?」龍繾眼前一黑。糟糕,公主被人放了,北狄會肆無忌憚地報復中土失信于和親之事!
「偏偏六扇門的四個捕頭戴罪潛逃,現在只有靠刑部去查,這一仗恐怕難消弭了。」陵王一勾龍繾的肩,「四哥,中土多年沒有仗打,加上皇上病體未愈,我看,讓我親自遠征吧。」
兩人的議論聲慢慢變小,最後不見蹤影。
雪韌的前腳還沒踏進臥房,後面站著的薛公公就開口了︰「能讓你以女裝委身,寧王真是不簡單啊。」
「這不關你的事。」她沒回頭,吩咐湘湘,「去給王爺準備夜宵。」
「是。」湘湘識趣兒地離開。
「早點這樣子多美,為什麼要穿男裝呢?」薛公公走上前,想去拍她。
雪韌閃開,冷冰冰道︰「自重,公公。」
「公公」兩個字格外加重。
薛公公拂袖一揮,長嘆道︰「要如何才能讓你放下前仇?雪韌啊……」
「我不會放下前仇。」雪韌扭頭瞪著他,「你可以去告發我,這樣一箭雙雕,不用擔心我壞你的大事,也可以除掉寧王。」薛公公單刀直入,「宮里是非太多,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
「苦心?處心積慮攀權附貴嘛。」她冷嘲熱諷,「我承認殺不了你,可是要我放下前仇也絕對不可能。」
「要恨我也要留著命,你走吧,離開這里,離開寧王!」
雪韌腦子閃過一道靈光,「你說什麼?」
「跟著寧王,不會有好結果的。」薛公公從懷里取出一張密箋,遞給他,「這東西好生保管,不要讓任何人看到,包括寧王,等待三日後再看。」
「我不要。」她甩手想要丟開燙手山芋。
「扔了你會後悔的。」薛公公淡淡地說,「能不能救你自己還有寧王,都在密箋上,而且你若是提前看了,只會加速災難的到來。」語罷,他也離開了。
雪韌握著密箋,陷入沉思。
等到龍繾再回來休息,已是天快放亮。兩人背對著背,半晌,龍繾開口道︰「雪韌,三日後我會啟程,帶兵駐扎到山海關。」
雪韌肩頭一顫。
「到時,你要走要留,便是最後機會。」
「為什麼帶兵駐扎的人不是陵王,而是你?」她吸了一口氣,問出疑惑。
「十四弟年輕氣盛,真的與北狄人短兵相接,不會沾光。」
「又是十四弟,又是母妃,你有沒有想過……」未出口的「你」讓雪韌咽了回去,她不該多話,很多事,男人一旦下了決定,女人便無法改變,硬要扭轉只會落得一身腥臭,何苦!
他從後攬住她的腰,面頰抵在她後背上,輕嘆道︰「要是老天有眼,或許我們——」
或許,真的可以期許麼?
雪韌的手慢慢覆上腰間的大掌,閉上了眼。
寧王掛帥出征,帶走了伏刀,將侍劍留在雪韌身邊。
事實上雪韌看得出侍劍不願意,可是又不能違背主子的交代,終日守候在她身邊,也是悶悶不樂。
當然,雪韌不可能丟開一切遠走天涯,手里那封密箋,沉甸甸,始終火燎著心。
等到第三天,龍繾大隊人馬出發,雪韌當即拆封,不看還好,這一看,險些追出城去。不是侍劍和湘湘攔阻,她的人早在京城之外。
侍劍沒有看那封密箋,自然不知具體情況,「雪姑娘,到底是什麼事?」
「現在三言兩語也說不清了。」雪韌坐下來,閉上眼沉著地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侍劍你現在等我修書一封,然後喬裝打扮混出京,把信給王爺。」
「屬下不能離開姑娘身邊。」侍劍擺擺手,「王爺要是知道,非活剝了屬下的皮。」
「現在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雪韌一臉肅然,「你家王爺那條命重要,還是姑娘我的命重要,你心里很清楚,不是麼?」
雪韌說得如此直接,倒讓侍劍尷尬了。客觀說,雪韌是個不錯的人,除了對王爺很凶很不好之外,對府里的下人都很溫和……話說回來,對王爺不好,又怎麼會關心王爺安危?
「屬下離開的話,你……」
「我可是六扇門的捕頭,不要小看我。」雪韌揚起臉,吩咐道︰「湘湘,去準備筆墨。」
湘湘乖巧地點頭。
等雪韌寫完,又一次交代侍劍,「絕對不可以讓別人發現你的行蹤。」
「如果真有危險,姑娘該和我同走。」侍劍總算在關鍵時刻反應過來,京城最危險。
「如果有人來,府里原本該在的人不在,不是讓人起疑?」雪韌吁了口氣,「我在這里的話,那個人看到就不會打草驚蛇。」
「不能讓你一個人在京城!」侍劍走了兩步又回來,「雖然你在我心里無足輕重,在王爺心里卻舉足輕重。」
雪韌釋然地笑了,「走吧,別讓我跟你動手。」
「雪姑娘!」侍劍為難地皺眉。
「你就說我離開京城,決定不再跟著他寧王了。」她端起桌子上的花茶,抿了兩口,「這也是你家好王爺給我的選擇權,正好,派上用場。」
這個女人……
若是對王爺無情,何必用自己當穩軍計的墊腳石?侍劍權衡利弊之下,終究要顧全主子的安危,于是頭也不回走出花廳,前去喬裝。
雪韌盯著窗外朵朵初綻的花,身子卻冷了,淒然一笑,「原來,我依舊是什麼話也對他說不出口呢。」
因為此刻她還不懂,那種感情︰大愛無言。
第10章(1)
北狄人兵發山海關。
遠在京城,大街小巷人心惶惶,兩百多年的安逸生活讓百姓們忘卻了殺戮的殘酷,如今再度面對,不禁惶恐萬分。
雪韌沒有辦法出王府,只能讓湘湘在外面打探消息,自己望著龍繾書房里那張水墨畫,怔怔出神——
一只被縛的蒼鷹,如何搏擊長空?
她還在胡思亂想,外面穿來吵雜的腳步聲,就听湘湘喊︰「你們不能隨便闖入府內!住手,不得隨意亂翻!」
雪韌欲出不能,猶豫之間,有人已大大咧咧推開書房門,帶頭的正是陵王的手下兀術,這人當初曾和她為了繡囊的事大打出手,記憶尤為深刻。
「哎呀,刑部的線報不錯,六扇門的余孽就在寧王府,來人,給我抓!」兀術一揮鞭子,手下爪牙就要往前擁。
「放肆!」雪韌強自鎮靜,喝道︰「攝政王的府宅,誰敢放肆!」
「攝政王?」兀術哈哈大笑,陰狠地道︰「她的母妃與人通奸,隱瞞皇上病情,現在跟尚書府兩奸臣同被拘禁在冷宮,等待處死,即便是‘攝政王’回來,也難逃論罪!」
那件事被人告發了?
雪韌意識到局勢的嘩變,暗握腰間懸掛的彎刀,準備隨時闖出。
「不要妄想逃。」兀術眯著眼,「若是走了王府任何一人,宮里的梅妃以及寧王府上上下下的人全要就地凌遲!」
「你——」雪韌明白親人對龍繾的意義,她要走,不是不可能,只是真的離開,龍繾又當情何以堪?那個男人說她傻,真正傻的人是誰?
兀術見她沒有反應,示意兩旁的人飛快地撲上去,將她五花大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