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熾不喜歡她的故弄玄虛,卻還是把大掌伸到她緊握的拳頭下方,見她微微一笑,張開縴手,讓手里的東西掉到他的掌心上。
他給鳴兒的鳳紋扳指。
或許他早該猜料到,但是,他卻逃避去想鳴兒會將訂情物還給他!鳳熾收回掌心,緊緊地將扳指給握在手里,幾乎到了生疼的地步!她把訂情之物還他,意思是要跟他斷得干干淨淨嗎?
「‘百花谷’是嗎?」鳳熾再開口,低沉的嗓音仿佛從齒縫間迸出。
沈晚芽不否認,依舊只是淺笑著,「炎爺還不出發嗎?別說我沒給你忠告,要是你再晚一步啟程,我怕你要後悔莫及。」
在回「百花谷」的途中,因為連日的不適,秦震終于告訴柳鳴兒她可能已經懷有身孕的事,他們都很清楚,孩子的親爹是鳳熾,在知情之後,一直到回「百花谷」之前,柳鳴兒不再開口說話,沉默得宛如一尊搪瓷雕的女圭女圭,美得蒼白,沒有生命。
「阿震,你不走嗎?」
在進了「百花谷」的山塹之後,柳鳴兒來到八卦陣前,她回頭看著秦震,終于開口打破連日的沉默,「我已經回到家,你可以走了!」
「不行,我就算要走也不是現在,你讓人不放心,如果我現在把你給扔下,芽兒一定要罵我沒心沒肝,我不能讓她怪罪我。」秦震笑笑,心想就算沒有沈晚芽的交代,光是看在他與鳴兒的情誼上,他就不能拋下她不管。
「好,不走就不走,就留下來陪我吧!」她的心意已決,她不想見鳳熾,而唯有把「百花谷」門關起來,才可以徹底斷絕她與他之間的牽扯。
「鳴兒,你想做什麼?」秦震心里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嗎?」柳鳴兒笑著取出銀匕,輕輕地在腕上割出一道血口子,讓鮮血滴在八卦陣上,「對不起,阿震,怕是要委屈你一直留在‘百花谷’陪我了!如果我是晚芽姊姊就好了,如果我是她,你應該就會心甘情願留下來陪我了吧!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真的很可惜,我不是她。」
相較于開山門時的天搖地動,關山門時,竟是意外的平靜。
就算秦震一開始還不明所以,听見身後石壁移動的聲音,也完全都明白了,「你在干什麼?鳴兒,快把門打開!快打開!」
柳鳴兒搖頭,看著他氣急敗壞地沖上去,不停地打著石壁,這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因為被她的壞蛋爹爹留在谷里,所以每一次看見那堵牆時,總要氣憤地踢它幾腳。
這瞬間,在她的心里忽然有一點通透,想起她爹所留下的書信內容,他說要她把陣式全部破解之後,待山門開啟之日,就是重逢之時。
那個壞蛋爹爹!柳鳴兒恨恨地把銀匕往旁一扔,原來,不是開山門,不是把陣式全給化解,她爹的意思是要她去破陣,而重逢之日,她要的謎底就藏在某一個陣式之中!
「鳴兒?」秦震發現她情況不對,捺住了心里的焦急,輕喚了她,只見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另一條石徑飛奔而去。
第12章(1)
後悔莫及。
雖然,鳳熾一直都不是很喜歡沈晚芽,總以為這女子精明太過,但是,從那天出事以來,唯有她,所說出的話,不偏不倚正中了他的心坎。
疾風呼呼,宛如鬼哭神號。
最後,他還是晚了一步趕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谷門在面前關閉,自從那一日,這個「惡鬼峽」便再也沒見過天晴,終年都是灰曖的天色,宛如這個空間被凝固在白日與黑夜的交界處,只有大風不停地呼嘯,吹拂在人的臉上,彷似千刀萬剮。
鳳熾昂立在風口上,銳利的風刀刮過他的身體發膚之際,發出了咻咻的切聲,但他無畏無懼,置身于這混沌之間。
每一天,他都站在這山門之前,等待著奇跡出現,可是他知道只要這「惡鬼峽」的風一日不停,就代表著「百花谷」的門就沒打開。
熬著相思的日子,一日比一日更加摧人心魂,但是,無論他覺得日子如何難熬,還是過了七個月,這段時日,他將鳳家的船隊交給鳳官與陶朱爺,在山下風阻處蓋了一坐三合小院。
「炎爺,又起大風了,下山回屋里去避一避吧!」古總管給主子取了件薄氅過來,當初他帶了幾名奴僕過來,都被鳳熾給遣回去,只有他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還有護衛汪飛,就住在山下的小院里,幾個月來,雖然按時會有人送吃食飲水過來,但是日子稱不上好過。
而說也奇怪,這種日子他們是不得不過,可是,前幾日卻有一個叫蓮慶的和尚,竟然化緣化到了這里來,他帶著鳳官的手信,說要住上一段日子,希望鳳熾可以好好照顧他。
鳳官的書信寫得十分簡單,鳳熾看完之後,也沒多說話,只讓古總管撥了間廂房給蓮慶,為他準備素齋。
「讓我再待一會兒,退下吧!」鳳熾晾晾手,閉上眼眸。
「是。」古總管實在不忍看主子的身形一日比一日清瘦,最後卻還是只能暗自嘆息,依言退下。
「爹……爹!」
此刻,柳鳴兒的臉色慘白,躺在床上緊揪著被褥,秦震端來熱水和干布進來,看著涔涔冷汗從她的額角滑落,不禁心慌意亂。
在昨日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可是,就在今天稍早之前,柳鳴兒破解了一個陣式,就在那瞬間,不只是她,就連在山谷另一端的他都听見了傅鳴生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含笑的嗓音,在空谷之中回蕩久久不絕。
鳴兒乖娃,想爹嗎?你一定被爹的聲音給嚇到了吧!這是爹去昆侖山給騙來的留聲玉石,想辦法把它找出來,用法我寫在書本里,以後你可以拿來玩,不過,就連這個陣式都被你給破解,現在你的奇門道行應該有壞蛋爹爹的一半了吧!但爹還是會永遠比你厲害,你就趁早死了要贏我的心吧!鳴兒,你見到他了吧!還是一如從前的深愛著他嗎?不要太舍不得白銀,如果白銀活著,下場就是你被他給親手殺死,這是命中注定,要逆天就必須付出代價,而這代價遠比我想象中還大,先前,爹給了你暗示,凡是任何關于爹不好的事情,你都會忘記,畢竟你壞蛋爹爹是個很小心眼的人,怎麼可以讓你記得別人說我不好呢?可是,在听到我說完這段話之後,這暗示就會被解除,你會想起一切,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乖娃,對不起了,我不能再陪著你,從那一天之後,這三十幾年來,所做的一切耗盡了我太多氣力,需要躺進棺材好好睡一覺,就算到最後沒再睜開眼,你也別來吵爹啊!不過,最後咱們可不可以打個商量,下輩子,換你當爹,爹當鳴兒,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
柳鳴兒感覺一陣又一陣如潮水般的痛楚涌了上來,仿佛就要被撕裂了一般,她緊緊地捉住秦震的手掌,痛苦地喊了出來。
「鳴兒!」秦震直覺她的臉色不對,心急地喊道︰「撐著一點,就要看見孩子的頭了,鳴兒,用力!」
「壞蛋爹爹,你騙我!什麼重逢之日!這算什麼重逢之日……」一陣宛如要將她的身體撕裂成兩半的疼痛讓她不由得咬牙,這時,秦震拿了塊布急忙塞到她嘴里。
他一直覺得很擔心,好幾次,他想要帶她出谷去看大夫,因為完全不知道孩子的月數,但她一天大過一天的肚子卻比普通妊娠婦人更大,與縴細的身形相較之下完全不成比例,他心里不免猜測,她懷的是否雙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