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芽忍不住想揉揉眼楮,確定自己到底有無看錯,不過確定他不會責罵處罰小八,她也松了口氣。
想來,應該是他今天與堂少爺多喝了兩杯,心情較平常來得好的緣故。
不過,難道也是因為心情好的關系,才會不停地撫模她的臉嗎?
沈晚芽吞了唾液,不敢掙扎,不敢動彈,任由他的指背在頰邊游移著,或許是因為害怕他另有企圖,她並不覺得被呵護,反倒是全身泛冷。
「听說,東叔當初給你簽的賣身契,到你二十歲就約滿了嗎?」他直視著她,銳利的目光直穿她瞳眸深處。
生平,沈晚芽不怕誰的,但是,她唯獨害怕問守陽那雙淡色的眸光,或許是因為小時候被他處罰的記憶還深深殘留在腦海里,至今無法忘去的關系。
「是,當初義父考量到我的出路,所以,就簽到二十歲。」她垂斂美眸,不自覺地避開他的盯視。
「那等你滿二十歲之後,有什麼打算?」
沈晚芽愣了一愣,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深吸了口氣,才道︰「回爺的話,奴婢還沒打算,畢竟義父最近身子不好,舊病纏身,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只想在他身邊伺候著。」
「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年滿二十之後,也不會離開‘宸虎園’嗎?」
「爺要趕我離開嗎?」她抬起頭,望著他的表情透出一絲驚慌。
問守陽沒有立刻回答她,直勾勾盯視她的眸色無比深邃,似笑,非笑,「不,你要留便留吧!」
「嗯。」她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卻又被他緊盯不放的視線給瞅著心慌,而且,他的手是要模到什麼時候呢?
雖然,她也常常被鳳姨他們摟摟抱抱,叔爺也常拍她的頰,喊她乖丫頭,義父從小沒少模過她的頭,但是,唯有問守陽從一開始就不曾對她表現過半點疼惜,唯有壞臉色和尖酸的話沒少給過。
還記得她剛到「宸虎園」時,他那年二十三歲,就在前一年才接下「雲揚號」的生意,人們說,他在短短一年之內,整個人就變了個樣子,不只對人冷淡苛刻,在對付完問延齡與幾位元老之後,更是變本加厲。
叔爺常對她說,說她「來不逢時」,要是可以倒轉時光的話,真想讓她瞧瞧他這個佷孫兒以前有多麼善良仁厚、平易近人。
他們都在猜測,是因為當初範家退婚的事情給了他太大的刺激,而範家的千金範柔藍在嫁到新夫家之後,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听說,在死訊傳到「宸虎園」的那日,問守陽將自己關在房里,一整天就盯著範柔藍當年訂親時贈他的繡畫,儼然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過,也唯有這一點,才讓他們覺得他還有點人性,除此之外,他的所作所為只會教人痛恨得咬牙切齒。
沈晚芽心想,她的主子想必是十分深愛著那位範柔藍吧!才會經過如此多年,都還未娶妻,想來是心里還對她有著深刻的思念。
「爺。」她小聲地開口,逐漸地加大音量,「如果你沒有事情要交代的話,就讓我出去忙吧!」
問守陽震了一震,回神收手,轉身走開了兩步,「出去忙吧!順便把那盤愛窩窩端去吃,鳳姨替你做的,你就別太客氣了。」
沈晚芽微愣了下,還以為他就算把那盤愛窩窩喂狗,也不會拿來賞她,想來真的是今天喝多了,所以才做出不尋常的舉動與決定吧!
「是。」她點點頭,飛快地抄起那盤愛窩窩拔腿就跑。
一直跑到門外,她才松了口氣。
呼!真是可怕!沈晚芽丟了一顆愛窩窩進嘴里壓驚,雖然米團的表面有些微干了,但仍舊十分好吃。
她一邊吃著愛窩窩,一邊往外走,感覺飛快的心跳一時片刻緩不下來,心想她沈晚芽寧願面對豺狼虎豹,也不願意再面對一次她家爺溫和的臉色,想來她真的是被欺負怕了吧!
他待她好,她反倒不能習慣了!
第3章(1)
時序轉入春天,天候卻依然寒冷,正應了古人所說的「春寒料峭。」
在京城二百里之外,有一處采鐵的礦坑,那正是屬于問家所有,已然經營了三代,年產量頗豐,一直以來給「雲揚號」賺進不少銀兩。
雖然幾年之前,一度因為劇烈的地牛翻身造成礦坑崩塌,但是經過幾年的修繕與補強,已經逐年恢復了崩塌之前的產量。
「小總管!」
孟天養是統籌負責「雲揚號」采礦方面的管事,年近五十,大半輩子都待在問家做事,一直都是問守陽所仰賴信任的長輩。
「孟叔。」沈晚芽聞聲回眸,笑著喚道。
一身藏青色袍服的孟天養已經是兩鬢泛白,因為長年在外頭風吹雨淋,看起來已經是滿面風霜,臉上的皺紋長且深刻。
「我剛才在後山听說東家來了,就忙著趕過來,沒想到你也跟著一起來了!」
孟天養呵呵地笑著,「听說這陣子東家都要待在園子里,你這位小總管可就有得忙了!」
「孟叔說笑了,主子在不在,不都一樣要做事嗎?」她笑瞠了長輩一眼,很乖順的不給人留下話柄。
「是是是!小總管說得是,東家人呢?」
沈晚芽望向問守陽方才離去的方向,說道︰「來的時候見孟叔不在,命人領著他到處去巡視一下,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孟天養點點頭,笑嘆了口氣,「這些年多虧有爺在,辛苦這些年,現在他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沈晚芽抿笑不語,靜瞅著孟天養,她听出了他語氣之中對問守陽的疼惜,似乎在他的話里藏著些別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不過,孟天養話鋒一轉,道︰「小總管,有一件事情是孟叔听說來的,我覺得那作為不像是你的作風,所以想向你求證一下。」
「孟叔直說無妨。」她順眉微笑。
「我听說你向葉大掌櫃舉薦了一位姓秦的小伙計,希望可以讓他加入‘雲揚號’的商隊,可有此事?」
「原來孟叔想說的是這個?」沈晚芽抬起眸光,直視著孟天養,「是,確有此事,秦勇是個憨厚的少年,曾經幫過我幾次忙,他與他的哥哥都是養蟋蟀的高手,孟叔應該知道,我曾經送過一只‘紅將來’給蘇家的老爺嗎?那就是秦勇兄弟所養的,那時,蘇老爺給了爺一個大大的回禮,听說就是因為那只‘紅將軍’讓蘇老爺在友人面前十分有面子的緣故。」
「是,這件事情我也有耳聞。好吧!憑小總管的能力與為人,你所賞識的人一定也不會有問題,是孟叔多慮了。」
「不,是孟叔細心,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沒辦好,會教人以為我徇私擅權,讓我遭人非議,說到底,孟叔是在替晚芽著想。」
孟天養點了點頭,一直以來,他就覺得眼前的晚輩很會說話,句句都能說中人的心坎,討人歡心,讓人無法討厭她。
忽然,他們感覺地搖了下,伴隨著一陣轟隆巨響,眾人感到一陣驚疑,以為是地牛翻身,但立刻就發現不是,遠遠的,只見發出轟隆巨響的地方揚起了一陣可觀的沙塵。
「倒坑了!倒坑了!」人們的大叫聲緊接而來。
沈晚芽倒抽了口冷息,立刻拔腿朝著礦坑的入口處奔去,孟天養的反應遲她一步,但也隨即反應過來,跟在她的身後趕往。
倒坑的現場依然彌漫著未定的煙塵,越靠近入口處,越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朦朧,沈晚芽一時不察,被嗆得直咳,但還是隨手捉了個人,劈頭就問︰「爺人呢?他在哪里?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