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陸靜深不知該笑還是怒,只好冷叱一聲︰「無聊!」翻身跳下床。
看著他僵硬的背影,寧海慵懶地躺回床上,笑了笑。「想不戰而逃?」
他頭也不回,冷哼道︰
「是你爬上我的床,不是我強迫你睡在這里。如果這是一場戰爭,一開始你就輸了,我還有什麼可戰的?」
是了,早就該想到的。這是他的臥房、是他的床,又不是他開門邀請她進來的,雖說差一點擦槍走火,是他理虧,但他並不是最早踏出第一步的那方。
「那倒未必。」剛睡起,寧海聲音懶洋洋的,別有一種慵懶的風情。「是戰爭沒錯,不過要看是哪一種戰爭。」
她有條有理地指出︰「如果是我要求你跟我履行婚姻義務,那麼我上了你的床,而你受不了誘惑地吻了我,當然是我贏了——或者,你要昧著良心,說你剛剛沒有壓上來吻我?」其實她也以為他是「班」,「可能」也親了回去……唔,應該確實是有親上去吧?
陸靜深一噎,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反駁,就听寧海又說︰
「而如果,這是一場男人和女人之間的yu\\\望圍城,那麼……」
她話一頓,還頓得有點久。
陸靜深听見她也下了床,赤著腳走向置衣間的方向,不久後又走了出來,一股腦兒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不知道,原來寧海正慢條斯理地月兌下睡衣,在房中,在他背後,自在地換著衣服。
衣服穿月兌之間,布料摩擦產生的聲響,讓听覺敏銳的陸靜深有點站立難安,忍不住擰起眉問︰「你在做什麼?口才不是很好,剛剛話怎麼只講了一半?」
不問還好,一問,她便回答︰
「我在穿內衣。」坦蕩蕩地。「你可別轉過頭來——啊,是說你又看不見。」有點欺負人的補了一句。「還是……陸先生想看?可惜了,今天穿的是我最喜歡的粉紅蕾絲內衣,深V集中的哦。」
陸靜深俊臉一時白、一時紅,臉色變幻莫測。
寧海睡覺時不喜歡穿著硬邦邦的內衣,總覺得有壓迫感。
她在國外住邊了,舉止比一般東方女性大方,不過白天時還是會盡量衣著整齊地出現在人前。
幾次深呼吸後,陸靜深冷靜下來,不再理會寧海的挑釁,直接明言︰
「寧海,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明明清楚這不過是一場權宜婚姻,一切都是假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在蕾絲內衣外頭套上寬大的棉襯衫和窄管牛仔褲,系好腰帶後,寧海走到鏡子前用手指耙了耙及肩的散發。
「先回答前一個問題。」寧海對著長鏡中的男人身影說道︰「如果這是一場yu\\\望圍城,那麼,還是我贏。因為剛剛你吻我時,我還在睡夢中,不知道是你;就算你同樣把我當成別人的替身,但因為主動的人是你,所以是我蠃。」
第5章(2)
他沒忽略她話中的「同樣」兩字。
她以為他是別人?
她竟敢當著他的面,說她以為吻她的人是別人?
這時他猛然想起,驚醒前,他似乎听見她喊了聲「班」?
班?Ben?男人的名字?
陸靜深雙唇幾乎抿成一條線,一貫高傲的自尊有種受人侮辱的感覺。
盡避這感覺來得莫名——他們之所以會結婚,理由不必贅述,就算她在婚前與別的男人過從甚密;就算她同時和一百個男人交往,那也與他無關——可不知什麼緣故,知道自己被當成別人的替身,陸靜深心里隱隱不舒坦著。
回過頭來,看著他因憤怒而微微發抖的嘴唇,寧海走到他面前,笑著舉起右手在他看不見的眼楮前方揮了揮。
他當然看不見,但感覺得到她正擾動他面前的空氣。
倏起出手捉住她調皮的手,隨即緊緊扣住她縴細手腕,讓她再不能撒野。
右手被他制住,寧海不以為意地抬起左手撫上他緊抿的唇線。
「回答第二個問題。」她輕聲說︰「的確,你我之間擁有的,不過是一場權宜婚姻,然而,那又怎樣?我這個人一向不怎麼在乎別人的想法。假的也好,真的也罷,真真假假從來不能困擾我,如果你想困在里頭自尋苦惱,我可不奉陪。」
在他拉下她左手前,她拍拍他臉頰,又笑說︰
「順帶一提,是你房門沒鎖我才進得來。或許陸先生下意識里也想要我們的假婚姻成真?再不,就是你真的饑渴了,想來一場火辣辣的,正好我很方便?」
說罷,見他雙耳因怒火而發紅,寧海哈哈一笑,張揚地走向房門口,旋開門鈕——
「呃——」猛然看見錢管家和陳嫂站在房門外,寧海眨了眨眼,迅速反應過來。「兩位早。」
本來正在廚房忙碌,卻被錢管家拉來一起听壁腳的陳嫂慌忙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向寧海道了聲早,隨即找了個借口,快步逃走了。
轉看向手捧著一小疊干淨毛巾、身穿筆挺的三件式西裝的銀發老紳士,寧海弓著眼道︰「錢管家,你在外頭站很久了嗎?」
層層皺紋底下,錢管家一雙閃著的雙眼正視著寧海,神色自然又恭敬地回答道︰「是的,太太。」
「哦。」寧海依舊笑著,又問︰「你每天早上都這麼早嗎?」
要是陸靜深想賴床,不知道錢管家是會叫醒他,還是安安靜靜地在房門等候,直到他終于起床?
「太太也很早起,應該知道先生睡得不好,通常天一亮就會醒過來了。」錢管家不疾不徐說道。仔細盯著寧海的雙眼,他試探地問︰「方才,太太似乎和先生聊得挺愉快?」
愉快?真是太客氣了。寧海眯著眼,不否認地笑說︰「陸先生挺健談的。」
「不知道太太都和先生聊了些什麼?」錢管家問。
他跟陳嫂貼在門板外頭,只能約略听到幾句稍微大聲一些的對話,有時房里的人若聲音稍沉一點,就听不大清楚了。這讓他很擔心,因為這對「夫妻」似乎在吵架?
寧海正要回答,但她後頭,臥房里的那個男人皺著眉道︰
「跟她扯淡什麼!錢管家,立刻請她離開。我不喜歡有陌生人進我房里。」
這個命令讓身為管家的老紳士很尷尬。
他是一個管家,寧海則是這屋子的女主人——盡避只是名義上的——先生大概忘記了,他這管家是沒資格把女主人趕出主臥房的。
錢管家為難的表情逗樂了寧海,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揚道︰「誠如管家所見,方才,我們正在討論一個深奧的哲學問題。」
錢管家挑起銀眉。「哲學?」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生存哲學’。」寧海一語雙關地說。
陸靜深冷哼一聲,對寧海的言詞嗤之以鼻。「羅嗦什麼,快把她趕出去,鑰匙也不準給她!」
不理會陸靜深幼稚的叫囂,寧海像一只偷著腥的貓兒那樣,語調歡快地弓著烏溜溜的眼道︰「瞧,我是個和平主義者,他卻想要戰爭。你能怪這房里一大早就充滿煙硝味嗎?」
陸靜深正想嘲諷一句,卻听錢管家面不改色地說︰
「原來太太想要以戰止戰。」
一句話,男主人被口水嗆到,女主人則大笑出聲。
「錢管家果真是個明白人啊。」寧海一邊笑著,一邊走出臥房,準備下樓覓食去。她邊笑邊道︰「等會兒先生盥洗好了,請他下樓到餐廳來,我等他一起吃一頓和平的早餐。」
「這有點難。」錢管家為難道。自從失明後,先生從來不在臥房以外的地方用餐的。
「難?」寧海頓住腳步,回頭看著陸靜深的側影,揚聲問道︰「陸靜深,你今天得下樓吃飯,不然我就會上來陪你——不過到時我可不保證你的碗里只會裝著陳嫂的拿手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