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走慢一點,想听听看柴莉怎麼回答。
「爸又沒把飯店留給我,所以我什麼都不用做。」
爸是把飯店留給她沒錯,但管理飯店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每天有忙不完的事,還要跟銀行打交道,柴莉卻完全沒有責任要扛,只要血拚、參加派對就好。柴芸的內心忿忿不平。
她沒脾氣,柴莉深知利用她這個弱點,無論伊說什麼話,她都不會給伊難堪,只會關起門來數落伊的不對,她敢說伊根本是樂在其中。
柴芸走後沒幾分鐘,韋瑔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
「柴莉,我突然想起,我有個很重要的電話必須要打。」
「哦!」柴莉的嘴繃得緊緊的。「非得現在打嗎?晚一點不行嗎?人家還想好好跟你聊聊呢!」
「會有時間聊的,反正我就住在飯店里,暫時還不會走。」他揮揮手道別,朝電梯走去。
第2章(2)
搭電梯回到十四樓的總統套房後,韋瑔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立刻撥到美國大衛的住處。
鈴聲響了一陣子才有人接听。
「哪一個該死的鬼啊?」大衛的聲音中還有濃厚的睡意。
「是我。很抱歉吵醒了你——」
「現在是什麼鬼時間?老天爺,還不到五點哪,大清早打來給我做什麼?」
「我要你今天股市一開盤,就幫我賣掉微軟十萬股,我會在花旗銀行台灣分行開戶……」
「等等,你听到什麼壞消息?不然為什麼要賣股票?」听到錢,大衛清醒了不少。
「沒有什麼壞消息,只是我需要錢。」韋瑔接著說。「我可能會買下一家飯店。」
「我想就是你住的那家爛飯店吧!」大衛沉思地說,「那家飯店是有什麼特別之處?還是特別之人啊?」
韋瑔笑了起來。「你這麼聰明,不去選美國總統太可惜了。」
☆☆☆
柴芸走上二樓,來到一間掛有明顯標示「經理辦公室」字樣的門前。
她推開門,那是一間正方形的小房間,前面有櫃台,後面坐了一位王秘書,正皺著眉頭,看著她手中的一封法院寄來的信函。
王秘書是飯店的開國元老之一,以前是她爸爸的秘書,能干、可靠,四十五歲,已婚。
「看來又有麻煩事?」柴芸看向那封信。「反正已經有很多麻煩了,多一件也無所謂。」
「你還記得一個月前,有一個中年男子走在街上,突然被飛來的啤酒罐砸到頭,縫了十三針?」
柴芸點頭。「記得,那個啤酒罐是從我們飯店丟出去的,後來我們還付了他醫藥費。」
「那位先生食髓知味,向法院提出控告,說他受到很大的驚嚇,要我們飯店賠償他的精神損失十萬元!」
「他一毛錢也拿不到!法院會判他敗訴,因為法律上規定,飯店不用對房客的行為負責。」
她拿起秘書桌上的一疊電話留言,指著這疊紙問道︰「有緊急的嗎?」
「只有一些,不過可以留到下午再回。」王秘書躊躇一會兒。「總經理,銀行仍未同意續約貸款嗎?」
「嗯.他們的姿態擺得很高。」柴芸悻悻然的說。「真是可惡,以前那些銀行、信托公司還得排隊請爸向他們貸款呢!」
「是啊,那些銀行都現實得不得了,錦上添花有,雪中送炭沒有,就怕他們落井下石……」王秘書的聲音愈來愈小。
柴芸開始全力安撫王秘書。「不要擔心,他們只是故意刁難,無非是想要提高抵押貸款利息。」
她知道王秘書的先生中年失業,兒子剛上大學,家里的經濟全落在她肩上,任何威脅到她工作的事,皆使她焦慮。她真同情她的境遇。
「可是,假如……」王秘書憂心忡忡地說︰「我是說,假如他們不續約呢?以我這個年紀想另謀他職,是非常困難的。」
「我保證那種事不會發生的。」她用堅定的語氣說。然後她走過王秘書的辦公室,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保證!其實她對她自己的保證一點信心也沒有,深怕會跳票,對不起對她有期望的人。
柴芸愁眉苦臉地坐在辦公桌後。
一位銀行的叔伯輩曾坦白告訴她︰「你們飯店已經抵押兩次,許多借款沒還清,而且虧損連連,不會有一家銀行肯借你們錢。」
「虧損只是暫時性的,爸以前也遇過,低潮總會過去的。」
「年代不同了,我的建議是——賣了飯店,我知道有家財團對米羅飯店有興趣。」
她轉身看著油亮的柚木牆上,掛著一張裱框獎狀,上面寫著「一九九六年世界前五百大飯店」。
她還記得當年爸為了領這張獎狀,特地坐飛機到巴黎,回台時在機場有好多記者包圍訪問他。
她最近似乎常想到以前的事,而米羅飯店已不復當年了。
或許她真的如柴莉所說的,能力不足,不然為什麼米羅飯店自爸爸過世後,才三年就搖搖欲墜?
這三年只不過多開了幾家溫泉旅館……
她或許不像爸爸期望的那樣,有能力經營飯店,他可能高估了她的才干。
她……太受柴莉的話影響。
她了解爸爸,米羅飯店是他的生命,她也是。
柴芸對自己說,這是她的領土,她的小王國。她不該在乎柴莉的話,也不該喪失希望,還有四天,她可以提高抵押貸款的利息,銀行應該會接受。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接起電話,「喂,米羅飯店你好。」
听筒傳來興奮的男性聲音。「哈,是我,辜文森,特別打電話來提醒你,今天晚上的約會。」
「我的記憶力還沒衰退,你現在人在哪里?」
「還在日本,如果班機沒有延遲的話,我七點準時到。」
幣上電話後,柴芸靜靜坐在那里,想得出神。
奔文森是她大學的學長,一直在追求她。
她和他看過電影、暍過咖啡,不過她並不認真,僅和他維持學長學妹的關系,不深入,也沒有進一步,可是,她必須承認,他對她非常好。
這一陣子大家工作都忙,他已經好久沒來找她了,但幾天前他突然打電話過來,提出今天晚上一起吃飯之事。
「我們好久沒見面了,應該見見面,聯絡聯絡感情。」
但是,柴芸並不覺得事情像他說的那麼單純。
奔文森的爸爸一直想要插手飯店的生意,她想,辜文森約她今晚見面,無庸置疑地,有銀行業者向辜氏父子通風報信,他們已經知道米羅飯店的財務問題。
突然,門砰的一聲打開,柴莉一陣風似地走進來。
「老姊,老姊,我急需要錢。」
「昨天不是才給過你,已經花光了?」柴芸不悅的問。
「拜托,你又不是給幾百萬。我要去查理剪頭發。」柴莉抓起一綹頭發。「你看到沒?有好多分叉。」
「我幫你剪。」柴芸抄起筆筒里的剪刀。
柴莉張大眼楮,猶如記起一場已忘記的夢魘似的,大聲又堅決地說︰「不要!你小時候曾經把我剪成馬桶蓋!老姊,給我三萬就好,剪頭發外,我還要去做臉,全身指壓按摩。」
「三萬就好……說得真輕松,反正工作的又不是你。」柴芸酸酸地說,「不給。」
「你怎麼可以不給!」柴莉失望地大聲說。「你答應過爸要照顧我的生活。」
「我沒有照顧你嗎?我讓你挨餓受凍了嗎?」柴芸尖銳地說。「對了,你為什麼說辜文森是我的男朋友?」
柴莉挑起眉。「他不是從你大學時就一直在追你?而且你們也約會過好幾次。」
「依照你的邏輯,那些追你的男人,你不也跟他們出去過幾次,是不是都要算你男朋友?」那柴莉不就成了劈腿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