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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隨水 第7頁

作者︰未稚

一听這話,雲絳砂只覺得心頭一暖。他這樣說,是在關心她嗎?俏臉頓時綻放開欣喜的笑容,卻在听到他接下來的言語時自動將這朵笑花掐滅在唇角。

便只听水源沂接著說出一句︰「省得為我添亂。」

切切切,果真又是她自作多情了!雲絳砂自嘲地撇撇嘴,轉念的瞬間又憶起了天大的要緊事——「那個……三少爺啊……其實……」她絞著手指結結巴巴地開口,「我的推薦函……其實……早已經被水浸爛了……」唉,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自掀老底了。

水源沂玩味地覷了她一眼,眸底掠過一道異樣的奇光,「怎麼?你終于肯承認了?」不是昨天還口口聲聲地同他保證過「絕對萬無一失」的嗎?嘖,這大言不慚的無賴!

「啊?」雲絳砂不可思議地睜大眼楮,「你你你……你早就知道了?」什麼嘛,害得她小心翼翼地隱瞞到現在!原來都是她一廂情願的心虛!

水源沂輕蔑地嗤了一聲︰「廢話。」手指卻撫上腰間系著的那枚金葉子,兀自陷入沉思。那個女人……

「那……三少爺……」雲絳砂眼眸一轉,忽地揚起明媚無比的笑,而後徑直貼近了他身,有些厚顏地央求道︰「你也知道那只是個意外啊,我原是有推薦函的……呃要不,三少爺你就幫我這一次,賣她一個人情怎麼樣?」

卻只見水源沂將唇角一勾,略微傾身,好輕巧地吐出幾個字︰「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話音未落,卻已不見人蹤。徒留滿庭香風旖旎,不知是萱草的氣息還是他身上的味道,攜著風飄悠悠地打著轉兒,蓊郁的濕氣,似拂落了一地的玉簟紅萃。

第三章夜月掩霧深(1)

豪宅不離闊苑,水府亦有一處杏花苑可媲美仙境,名為「水杏雲榭」。臨近黃昏,斜暉脈脈,一斛殘陽瘦無骨。杏花苑里杏花如雨下,幽香馥馥,惹來成群的蝶兒翩躚。

嬌俏的少女如今也換上了寬袖雲衣,腳尖微踮,旋轉著追逐那一只只淘氣的蝴蝶。風起時,層疊的衣袂獵獵飛舞,也是杏子的黃,與漫天的花瓣雨糅成一色。

水源沂才踏入杏花苑半步,遠遠地望見這少女戲蝶之景,便又折身往回走。雲絳砂趕緊追了出去,笑嘻嘻地道︰「噯,三少爺急著要走呢?」

水源沂的腳步一頓,「是你將那群蝴蝶引來的?」聲音里透著說不出的厭惡。

「蝴蝶,原本就貪花啊……」雲絳砂慢條斯理地回答。心想這三公子不只眼楮尖,鼻子還很靈,連她身上故意涂抹的「蝴蝶香」也聞得出來。

「水府的杏花從不招蝴蝶。」水源沂冷聲道。

只因他天生便討厭蝴蝶,而尋常的花樹皆是招蝴蝶的,因而他從不喜進花苑休憩,便連衣服上的暗花也不曾繡過蝴蝶紋樣。知曉他的喜惡後,大公子水沐清便從西域運來這奇特的杏花樹種,而水杏雲榭也成了他唯一願意暫歇的苑林。怎知這擅作主張的女子竟故意將蝴蝶招惹了來?

「噯?莫非三少爺討厭蝴蝶?」雲絳砂涎皮一笑,並習慣性地貼身上前,然還未踫及對方的衣袂便被他無情地退身避開。

水源沂冷嗤一聲,眼底的疏離之意越發明顯,「哼,倒讓你說對了。」而他不只是討厭蝴蝶,連著那些專招蝴蝶的香氣也一同排斥。

「……為何?」雲絳砂絞著手指低低地問,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失落。他有心不回答,她便又自顧自地接著道︰「葬夭谷里,不是有好多紫蝴蝶的嗎?很漂亮啊……你,怎麼會討厭呢……」

「你總是這般多話嗎?」水源沂終于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自說自話,始終淡漠的語氣卻更像是一種嚴苛的說教,「言多必失的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尤其是在「她」面前。

聞言,雲絳砂的眸子隱隱一亮,「我想,三少爺可是在暗示絳砂呢?」

水源沂淡淡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確實,她自願隨他步入險境,他本也該依自己原先的性子只任她自生自滅,只是為何……罷,他不想再節外生枝。

「那,絳砂先謝過三少爺了。」雲絳砂微微頷首,睫兒彎彎,唇兒翹翹。始終凝視著他的神情在暮色的遮掩下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與恬靜。不知暮色深了幾許,少女的桃花眼里緩緩流出柔軟的笑意,似溫吞吞的水,一如她此刻的話語,「從前我總听阿舞說,水家三公子清心寡欲,日日抄經念佛,事事皆不關己。我便也跟著以為,三少爺是個冷情的人,視一切為過眼雲煙,因而會很自然地忘記從前的那些瑣事……」

水源沂的身體微微一僵,鳳眸掠過一絲訝然。

「如今才知他們皆說錯了,三少爺原是個極重情義的人啊。」雲絳砂斂下眉梢,眼里有一種溫柔的眷戀,「三少爺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水家,為了二小姐,對不對呢?」

水源沂的臉色乍然一變。她怎麼——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是呵!若非當今朝廷與武林不和,若非二姐水沁泠是當朝丞相,自己又怎會插手管起藍茗畫的事……

「雲絳砂,你來水家究竟有何目的?」水源沂從不曾這樣認真地問過她。

「噯?自是為了你——水家三公子啊!」雲絳砂情不自禁地月兌口而出,猛然覺得難為情,便羞赧地垂下眼簾,絞著手指不大情願地嘀咕道︰「那個,都說‘蝴蝶戀花,天性使然’了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得,只怪自己太沒有自知之明,偏偏戀上了一朵最美麗卻最孤傲的天山雪蓮!情毒之深,無藥可解。

水源沂抿緊了唇目不轉楮地盯著她,手指微微蜷緊,忽又松開。半晌,冷冷地道出三個字︰「我、不、信。」

雲絳砂驀地抬頭,瞪大了眼楮怔怔地望著他。

「都說年少無知,稚言未忌。呵,我倒也好奇——」微頓片刻,水源沂又接著開口,每個字都那麼輕描淡寫,每個字里卻都滲著鮮辣到嗆人眼淚的嘲意,「如你這般大的女子,當真不知臉紅羞恥為何物?」

他微眯起眼,視線落在她始終不沾羞色的臉頰上,素來無情無欲的眸子竟不自覺地掠過一抹異樣的神彩,卻又在瞬間將這本不該有的情緒掩藏得滴水不漏,「記住——你,雲絳砂,如今已是水家的丫鬟。」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訴了她,「而方才那種話,本少爺不想再听第二遍。」

雲絳砂的身體陡然一顫,而後死死咬住下唇,直至齒間嘗到了腥甜,才滯重地點了點頭,「絳砂明白。方才是絳砂逾越了禮數,三少爺教訓得是。」她福去,恭恭謹謹地朝他行禮。

又是一聲輕微的冷嗤,攜著紫玉玲瓏的泠泠聲遠去了,終消散得徹底。徒留縴瘦的人兒仍是止不住地瑟縮著,心里卻在咒罵這該死的風怎麼這麼涼,刀子一樣刮上她的後背,竟筆直筆直地涼到了心底……

而此時,走在前方的水源沂忽地停下腳步,眯細了眼楮定定地望向天際。那濃淡不均的墨黑,恍惚間竟像是古神石上凹凸不平的污跡,「初七夜,邪氣盛。適練,魔功啊……」

是夜,世外源。

夜月掩霧深,孤墳朝黯,無處話淒涼。美人冢旁成蓬的花草也是死尸般的冰冷,枯樹上刻著微凹的圈紋,仿佛幽藍的眼楮只剩下兩個深深的窟窿,空洞地張著,一點點地撕扯著眼皮底下的青暈。滿樹的飛花也顯得敗落不堪,眯縫著眼楮小心翼翼地窺視著這森冷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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