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瞪她,僵持許久。他忽然輕輕笑一笑,眼波流轉,又恢復為翩翩風度的貴公子。
「對不起,能否借你的浴室一用?」
「當然,跟我來。」她帶他進了客房,並從儲藏室里找出以前屬于她父親的浴袍。
半小時後,他們倆坐在客廳里一起看沒營養的搞笑綜藝節目。司徒閑穿著一股樟腦味的舊浴袍一邊痛苦地喝著某人泡的熱可可,而他的衣服則直接被扔進了干衣機里烘干。
「還想買槍嗎?」看他似乎冷靜下來了,她問。
他一震,黑水晶的眼瞳靈活地轉了一轉,微笑道︰「還想買,只是不知道買來要做什麼。」
「今晚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弄得這麼狼狽,遇到打劫了?」
「差不多吧,氣得我想有把槍可以讓那個家伙死得痛快一點。」他的笑似乎有那麼點無所謂,「雖然現在就算有槍也拿他沒有辦法了,不過我覺得有把槍放在身邊應該也不賴。」
「以你的身份申請一張《持槍證》並不難,而且你還可以請保鏢。」她好心建議。
「直接在你這兒買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他不樂意地抱怨道,「怎麼回事?你是走私軍火的商人,有生意為什麼不做?給我介紹把好槍吧,就算有《持槍證》也買不到的好槍。」
沒有懷疑什麼,費叔旖為對方挑選了一把非常適用的手槍,而且還是先拿貨後給錢的付款方式。一直以來作為賣家的她不喜歡這種付款方式,果然事實證明這種付款方式的確不夠謹慎,這是她唯一一次的虧本生意。
兩小時後拿著槍的司徒閑坐著出租車回家,而第二日睡到中午才起床的人一打開電視機就被新聞主播報出的最新要聞嚇得呆了。
司徒閑竟在凌晨一點十六分槍殺了自己的監護人及唯一的親人司徒斂,不僅僅如此,別墅里的佣人也沒能逃過此劫,二男三女,連寵物狗與魚缸里的熱帶魚都未能幸免。他是自首的,先是撥通了自己律師的電話,隨後由律師陪他去警局。
看到新聞,費叔旖沒來得及吃完早飯便直沖警察局,非得見一見一夜殺死六人的凶手。
「放心,買槍的錢我仍會給你。」見到她,他一點也不吃驚,一如平日般優雅地微笑。
「這種結果可不是我想看見的。」她冷冷道,「你殺死誰,為了什麼殺人,我都不感興趣。只是不該賠上自己,而且還欺騙我。」
「很高興你這麼說。」他發出「格格格」的快樂笑聲,像個孩子,「我欠你的自然要還,以後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就到‘青港精神治療研究院’找我,我想我會在那兒住一輩子,和一群瘋子,最後也成為一個瘋子。」
「你是個混蛋!」氣極的她大罵,然後起身便走。
她沒有問他為什麼要殺死自己唯一的親人,也沒有問他為什麼還要殺死其他人,更沒有問他昨夜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是很後悔,悔得腸子都青了,竟然把槍賣給一個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瘋子。
……
「從此後,你再不賣槍給精神狀態不穩定的人?」余東問費叔旖,後者點點頭。
「為什麼?反正槍就是用來殺人的,賣給誰都沒有區別。」
「有區別。」她以認真的眼神盯著他回答,「在戰場上殺人無罪,自衛殺人無罪,其他的就算是持槍者是個瘋子,他也逃不過法律的制裁。」
「精神病患者殺人只會被送往療養院。」他強調。
「那也是另一種變相的囚刑。」
「原來如此。」余東越發感到對方的不可思議,「很奇怪的理由,你擔心的似乎不是被害者。」
「不。前兩者的情況是不可避免的,可是最後的這種只要我堅持自己的原則或許可以阻止類似的情形發生。」
「像老錢?」他有點明白她的意思。
「嗯哼。」她聳聳肩,「就是這個意思。」
「我喜歡你這種論調。」
得到他的認同,她反而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有曖昧地笑了笑。
「這麼說也許司徒閑並不是個真正的瘋子,他的精神失常可能也是偽裝的。」與此次老錢的事相聯系,他想到某一點。
「但我認為他的確是個瘋子。」
「為什麼?」
「因為他能察覺常人感覺不到的東西,而且也能像惡魔似的無所不能。如果他是個正常人,他是無法辦到這一切的。相信我,一個注定被一輩子關進瘋人院里的正常人是不可能還有理智打理幾十億的資產。」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該崇拜他?」余東打趣一句,然後指指對方至今沒有吃完的晚餐,「浪費食物會遭天譴。」
「饒了我吧,只要一想起司徒閑那神經兮兮的樣子我就食不下咽。」她苦惱地哀求。
「以前你每次同他見面也是這樣的嗎?」
「不是。主要是後來在某次探監時,他對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她不情願地扭首,一副不想多談的神情。
「你不說的話,就把食物全部消滅干淨。」他眯眼微笑的模樣其實也同惡魔很相近。
「他說……」
「嗯?」他示意不要吞吞吐吐。
「……說,他之所以神經失常,主要是因為那天晚上我給他泡的熱可可太難喝。」
這是什麼鬼笑話?很冷,但是還真的是讓人不由從心里佩服得沒話說,只能大聲笑。于是余東順理成章地笑起來,弄得再次被恥笑廚藝的軍火商一肚子火氣無處發。
第3章(1)
自出生後整整三十一年,余東的生活一直都是以自己為中心,從來沒有為誰猶豫過考慮過任何事情。他放棄了優越的高品質生活,依著自己的個性選擇充滿血腥氣味的殺戮戰場。他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女人,卻未曾為誰多逗留一夜。他的雇主每一個不是崇尚戰爭的一方霸主就是政壇梟雄,然他不曾奉上半點忠誠。
他不曾想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自己會迅速進入到另一個人的生活。為她買菜做飯,陪她看無聊透頂的垃圾電視節目打發時間,還要忍受她的嘮叨和抱怨。有時他會奇怪,作為四大國最大的軍火商,費叔旖的生活悠閑得令人瞠目結舌。不見她與誰聯絡,平日里只是堅持每天抱著筆記本電腦上網,一星期只去自己的射擊俱樂部兩次,害得他不由得開始考慮嘗試軍火生意的可行性。上次老錢的夜半拜訪之後,偶爾也有個別顧客陸續出現在這座空間不夠大卻頗為精致的高級別墅內。黑社會老大,刑警,私家偵探……更多的是不露形跡的神秘人物。通常他們進門後都會與費叔旖在書房里單獨談話,隨即很快離去。只有一次,也算是巧遇,余東認出其中一個拜訪者,是南之國軍部一位比較有分量的上校級人物。點擴展到面,一旁冷眼旁觀的人便明白,也許那些個費叔旖沒有向他介紹的客人中有大半都是各國政府軍部的要人。徑自琢磨著,他保持一貫沉默的風格,繼續做一個盡責的保鏢與保姆。
「喂,過來幫忙!」此刻他將擁有現代化設備的高檔廚房作為目前的重要戰場,只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得到回應,不得已,雙手沾了生粉的人再次拉開嗓子吼道︰「費叔旖,三秒鐘衣冠整齊地死到我跟前!」
三分鐘後,油鍋已發出「嗶啵」的聲音,可還是遲遲不見某人的身影。
「費叔旖,OOXX**……」
「別罵得這麼難听好不好,我實在听不下去了。」窩在客廳里睡覺的人一邊挽頭發一邊苦笑地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