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明白他想要知道什麼︰
「還好。只是姐姐很辛苦,忙著學業,要照顧我,還要打工……」
「我又沒有問她什麼!」尹堂橘突然大叫,欲蓋彌彰,「我是問你,還有沒有在練琴?還有沒有在唱歌了?!」
樹不拆穿他,點頭︰「嗯,有在唱歌,也在彈琴。」
樹本來話就不多,然後兩人一路安靜。尹堂橘卻有些受不住了,其實他很想很想知道……
「那個……」
樹疑惑地看向他。他有些窘迫紅了臉。
「我沒有想問什麼啊,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有些年不見了,哥還是一樣啊。樹看著七夕一眼輕聲道︰
「姐剛離開京首的那段時間,我知道她很難過……」
尹堂橘的心,突然一震。樹繼續道︰
「好幾次,我看到她眼楮紅紅的。雖然她還對我笑,可是,我知道她哭過。我很想問,可是我怕問了,姐更傷心。哥……」他深深望著尹堂橘,「當年你那麼喜歡姐,怎麼會讓她離開得那麼傷心呢?」
尹堂橘的話語梗在喉嚨間,上下不得。他無言以對。
樹突然覺得憂傷。
「別看她好像什麼都沒關系的樣子,其實我姐,膽子特別小,她一轉身,就不敢回頭了。」
「……什麼?」尹堂橘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害怕,轉身之後,什麼都不剩了。她也害怕,轉身過來,看到別離。她還害怕,別人看到她的眼淚。」
那左七夕,並不是因為不留戀,所以不回頭了?
樹看著他錯愕的模樣,目光卻悠遠起來︰
「我要是喜歡一個人,就想一輩子讓她笑。只是……」只是他的一輩子,或許太短暫,短暫得來不及給他喜歡人,微笑一輩子。「哥,你呢?你喜歡一個人,是想把她佔為己有,還是想讓她幸福呢?」
尹堂橘眉頭更緊了些。
以前他用盡全力去對左七夕好。他以為,他們之間的愛,是他一直在讓步。
現在他才察覺,原來他所做的讓步,不是為了更愛她,而是為了更全面的霸佔她。
所以,只要被她稍微冷落,他不問青紅皂白,就開始埋怨。他覺得他愛她愛得太累,愛得太不甘心!他甚至因為惱怒,用五十萬侵犯了她的清白。
他的愛,是很深,可更蠻橫。
樹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
「哥,我們得快點走,雪,越下越大了呢。」
然後,兩人又是一路沉默。
這次,尹堂橘很安靜。
車子在白雪中前行。
突然,他急劇地剎車,偏頭對夏之樹說︰
「我要是喜歡一個人,是要讓她幸福……也要霸佔著她。」
是,他知道他的愛,有些蠻橫,可是,他無法不誠實地說出,即使讓他再愛一次,他還是會要將所愛的人佔為己有的,因為那是他的,愛人啊。
樹望著他,微微蹙眉。
尹堂橘突然笑了。
「只是樹,這次,我把順序換過來,把幸福放在前面。」
樹望著他也笑了。
嚓。
左七夕拿著相機,對著青瓷拍了一張照片。
「人民幣,你也得給我求個平安石。」尹堂橘一臉諂媚,站在忙碌的七夕身後。
嚓。
七夕佯裝沒听見,繼續拍照。
從山上下來以後,尹堂橘又開始對她大呼小叫,跟三年前的他如出一轍。他看到她跟樹還有韓澗汐手上有平安手鏈,便嚷嚷著也要一個。
「听見沒有啊,快幫我也求個平安石,讓樹給我編個手鏈戴。」
「……」
「你不幫是吧?那哪天我出什麼事,肯定是你沒幫我求平安石的緣故!」
「……」
「喂,搞不好,我一出門就會出車禍!」
「尹堂橘!」她終于受不了大喝一聲。有誰這樣咒自己的?!
見她緊張,他暗暗得意,卻十分嚴肅說道︰
「記得啊,拍完這組照片,我們就去廟里!」
七夕皺起眉頭,繼續拍照。
可終于,還是拗不過他的糾纏,上了他的車,準備前往廟里。
電話響了。
尹堂橘看她用的依然是之前他送給她的手機,嘴角不自覺又向上飛揚。
七夕卻突然冷聲道︰
「去醫院。」
「怎麼回事?」
「去醫院,仁山醫院,快去仁山醫院!」
她突然低聲尖叫起來。然後,她的拳頭一直狠狠卷著,放在膝蓋之上微微顫抖。她的身體也開始慢慢顫抖起來。
尹堂橘以為左七夕,對任何事情,都是那麼淡定的,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七夕,脆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散。
然後,他又看到她抬起手,狠狠咬著指背。
怕她咬傷自己,他將她咬在嘴里的手拉下來,目視前方。
「七夕,別這樣,你還要去醫院呢。」
她望著他,目光有些渙散。
「樹……樹他,昏倒了……」
「……樹不會有事,冷靜下來,七夕。」
這是七夕最害怕的地方,蒼白冗長的醫院走廊,深邃的那頭不知通向何方。
可是還好,她看到韓澗汐站在那里。
罷才,就是他給她打的電話。
第15章(2)
她疾步走向他,小心翼翼地問︰
「樹……」
「在里面。他在回家的路上昏倒的,我正好在巡邏。」韓澗汐看了看尹堂橘,眼里閃過一絲精銳。
「是我……那天下雪,我沒回家,沒聯絡樹……樹肯定沒好好休息,又受凍了所以……是我……」
韓澗汐伸手輕點她語無倫次的嘴,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眼底憂慮浮現。
「別胡思亂想。」
病房的門推開,醫生摘下口罩,說道︰
「夏之樹的家屬,請跟我來。」
「我弟弟怎樣了?!」七夕恨不得揪起醫生的領子,生怕他說出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暫時還沒什麼大礙……請跟我來。」
前面的話,讓七夕稍稍松了口氣,可後面的話又如大石壓頂而來。
「這次你弟弟昏倒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感冒發燒導致的。但是,剛才我們給他做檢查的時候,發現他腦中有細微的網狀陰影……」
似是被雷擊中,感覺天旋地轉起來。
醫生趕緊安撫她緩聲道︰
「精確的診斷,要等報告出來,我想問的是,夏之樹之前有什麼病歷嗎?」
……
七夕扶著牆,走到夏之樹的病房門口。她不敢去踫觸那扇門。她想到醫生說的話。
「……左小姐也不用太擔心,那種程度的組織生長,只要細心調養,是可以抑制再生的。當然,我們的提議是,到更加權威的醫院去治療,會更好一些。我這有腦科權威周雲翔,周教授的聯系方式……」
可醫生說的周雲翔,就是在京首時,幫夏之樹治病的周醫生。
「怎麼不進去?」尹堂橘端著一碗熱燙燙的粥從後面走來,輕聲問,「醫生怎麼說?」
左七夕望著他,眼楮突然酸澀得厲害!
她想笑一笑的,可是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劇烈顫抖起來。
「橘……該怎麼辦……」
「姐?」病房里傳來疑惑地叫喚聲,「姐你在門口是嗎?」
尹堂橘眉頭一皺,對著病房喊︰
「是我在門口。」他用力地握了握七夕的手,然後放開,推開門,走了進去。「你姐,應該很快就來了。」
七夕深呼吸,深深呼吸!然後推開病房的門!
「夏之樹,你對我說過什麼來著!」
尹堂橘看著斗志昂揚的七夕,皺起眉頭,這樣的她跟在外面快要昏倒的她,有著天壤之別。
樹抱歉地笑,學著她經常用的伎倆,舉起右手。
「對不起嘛,我道歉!」
他的右手,有一條灌注著最深厚祈禱的平安手鏈。七夕握住他的涼涼的手。
兩人手上的手鏈,相互輝映。
七夕希望,把自己手鏈上所有的平安祝福,都過度到樹的手上,讓樹永遠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