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跑了吧?
也好,別再追著他,動不動就竄出來,要他吃這喝那的。
美食當前,又必須強忍不吃,故作傲氣,遲早得內傷!
第4章(1)
今日,九龍齊聚,難得圍成一大桌,聯絡聯絡感情。
螭吻一坐定,等著哥哥們問出同一句老話──「驚蟄呢?沒跟著你一塊兒?」
很意外,沒人問。
眸光由大哥開始,一路掃到八哥,還是沒人問。
真是……不太習慣。
「今天,怎麼沒人問我,驚蟄叔人呢?」螭吻忍不住自個兒提了。
他還以為,那問句,已經變成三餐問候語,早上問一遍,中午再一遍,晚上又一遍。
幾名龍子回視他,仿佛這是多幼稚的問題。
「何必廢話問?人,不是走過來了嗎?」
四龍子努努下巴,看向螭吻身後,正逐步接近的身影。
聞言,螭吻回頭,果然看到驚蟄腳踩穩健步伐,穿過碧紅珊瑚林,往此處走來。
太意外見到他,螭吻一時反應不來,只是瞠著眸,忘了要眨。
驚蟄已到他面前,手中之物,擱置螭吻桌上。
丙長如茄,水藍澈透,像琉璃燒制的精巧玩意兒,數數共有六顆。
「鯊口花之果。」驚蟄說。
螭吻這才回過神,口吻訝異︰「你當真去取了?!」
「你不是說要吃?」驚蟄答得理所當然。
「你沒听說過鯊口花的事?!尋常人根本不會去自找麻煩吧?!」螭吻沒看鯊口果半眼,反倒瞪向他,像是瞪著……一個瘋癲之徒。
「因為你要吃。」驚蟄仍只有單一答案。
而這答案,勝過了取丙的困難。
「給我看你的手!」螭吻嘴上說著,動作更快一步,直接拉過來。
慘不忍睹。
驚蟄雙腕上的護甲,幾乎融蝕殆盡,只剩半圈勉強掛在那里,指一摳,殘屑掉了下來,護甲之下的手,自然無法幸免。
蚊有薄鱗,不及龍鱗堅硬,面對鯊口花汁液,連龍鱗都護不住,更何況是蛟的薄鱗!
驚蟄的兩只手臂又紅又腫,呈現極不自然顏色,不知泡進多少朵的鯊口花之內,更不知泡了多久。
「你不要你的手嗎?!讓魟醫瞧過了才來?」螭吻問了個自己都可以否決的問題。
「沒有。先送鯊口果來。」驚蟄神情平靜,好似傷了手的人,並非是他。
「嘖!我就知道!」
「我先帶他去找魟醫!」螭吻匆匆對兄長們說,拉著驚蟄直奔藥居。
幾位龍子誰都未先開口,只是瞧著──感情挺好的「叔佷」走出視線,良久過後……
「那個驚蟄叔……意外的,是個好長輩嘛。」四龍子突然冒出一句。
幾雙眼全瞟過去,其中,沒有附和的,只有毫不苟同,以及──
「你那只龍眼看到,驚蟄是個好長輩?」
「他若是,咱們幾個怎麼一點也沒被疼愛過,別說鯊口果,連路邊的小海栗,都沒吃過半顆!」
鯊口花汁液並無劇毒,只是沾上皮膚,不是件好受的事。
魟醫調配一缸藥汁,讓驚蟄浸泡雙臂,未達一個時辰,不許起來──這番話,魟醫不敢命令之,只敢用請托的商量口吻。
倒是一旁的螭吻,雙手叉腰,喝令道︰「我沒點頭之前,你的手,不許離開藥缸!」
魟醫以為,接下來……會听見驚蟄冷冷回嘴,但,沒有。
驚蟄很乖、很听話,雙臂伸入缸中,一直浸至上臂,維持不動。
「有、有沒有這麼溫馴呀?!」
「外頭的傳言,果真不假,驚蟄與九龍子……」
魟醫眼珠子骨碌碌轉,反正有九龍子盯著,他待在這兒毫無作用,還是趕快去外頭說說八卦……呀不,是去忙正事。
趁兩人不注意──也壓根沒人去注意,魟醫一溜煙,跑了。
「鯊口花之果,你不先去嘗嘗?」
浸藥過程中,驚蟄開口,沒忘掉他費心取回的果物。
「急什麼,怕我食言嗎?我螭吻答應了要吃,就一定會吃。」螭吻不是言而無信之輩,說著擔保。
見驚蟄沒答腔,僅用湛藍色的眸瞅著他,好似沒親眼見他吃,他便不肯相信。
螭吻翻了記白眼︰「你乖乖泡著,我去把鯊口果拿來,在你面前吃掉,總行了吧?」
螭吻來去匆匆,不一會兒工夫,帶回三顆鯊口果。
「我留了三顆給我哥哥們嘗,他們也算是你佷兒,不介意吧。」
「嗯。」這聲嗯,像由鼻腔,冷冷哼出。
螭吻順手拎了柄薄匕來,思忖著,該從果子哪處下手。
匕尖插進果間,整個果子雖帶淡淡藍色,仍是透澄的藍,能清楚看見刀尖的位置。
再抽離薄匕,沒半滴果汁溢出,螭吻湊鼻去聞,聞到些些果香,很淺,是相當舒服的味道。
他咬一口,咀嚼的動作稍頓,表情倒分辨不出好吃與否。
又咬一口,這一回,一鼓作氣吃光一顆鯊口果。
「滋味如何?」
「對厚,你辛苦去取回來,也亥嘗嘗味道。」螭吻雖愛吃,卻不吝分享。
驚蟄雙手仍泡在藥缸內,無法自行取食,螭吻難得貼心,將鯊口果切成小塊,方便一口吃下,拈到驚蟄嘴邊。
藥缸里,熱煙騰騰,氤氳著臉龐。
透過蒙煙望去,是螭吻堆滿笑靨的臉,不改稚氣,同樣精致漂亮。
「來,呀──」螭吻等著要喂他。
平時,總被搶著哄喂的螭吻,鮮少有機會喂人,倒頗覺有趣,黑眸笑得更彎。
平時,絕不可能被喂的驚蟄,沒人膽敢拿他當小女圭女圭,要他溫馴張嘴……
「這不是順從,只是……博取信任。」
驚蟄張口,咬下時,說服自己。
一入口,酸澀味嗆上,苦味隨後產生,透明狀的果肉,像凝固的肉凍,只感卻很糊爛……
「……不好吃。」好不容易咽下那口果肉,驚蟄發表感言。
「是不怎麼好吃,原來,鯊口果是這味道。」螭吻點頭。難得完全同意驚蟄的說法,所見略同。
說話之際,又削了一塊,自個兒吃。
「不好吃你還吃?」驚蟄對他的行徑全然不解。
「我話不是已說在前,你取回果子,我便吃?」螭吻反問。才奇怪驚蟄何必多此一問。
「那是因為,你當時不清楚鯊口果的滋味,如此……微妙。你若不想吃,可以不要。」驚蟄並不因此生氣,畢竟它確實不美味。
「我什麼都食,就是不食言。」螭吻很有原則,不會耍賴,嚼了幾口,他突然想到,神情轉為認真︰「咱們糖包子的恩怨,到此為止,你的歉意,我接收下來誰也不再拿這件事說嘴、刁難、記恨。」
正因恩仇盡泯,螭吻才有好心情,與他多聊這些,否則,面對他厭惡之人,多講半句,他都嫌煩。
「日後,記得待人和善些,別老露出冷顏嚇人,當有人笑臉以對時,央托你賣個糖包子給他,別再死不答應了,驚蟄叔叔。」
「死小表,教訓起他了?」
那聲「騺蟄叔叔」,喊來太甜,甜得太膩,讓驚蟄露出一抹──嘴里被塞了顆糖飴,滿口全是蜜絲絲滋味,他最厭惡的甜味──鄙夷。
第二顆鯊口果完食,螭吻又要朝第三顆進攻。
驚蟄鎖眉,欲伸手阻他,要他別再勉強吃下,螭吻更快些,出聲喝止。
「嗯──手!」一個時辰,還沒到!
驚蟄甫探出半截的手臂,竟又縮回缸內。
「……這不是听話,還是……博取信任。」驚蟄立刻在心里補充,不知是想說服誰呀?
螭吻一瞬間,瞟見驚蟄臂上的蛟鱗,逼鯊口花汁液蝕蛀,有好些已受損,不由得有感而發︰「蛟鱗真不濟事,根本沒有保護力,還是龍鱗好,起碼分毫不傷。」
「這是炫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