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晚上,他就精神百倍,纏著她沒完,仿佛以前還從未享受過魚水之歡,腦子里時時冒出來的色眯眯又稀奇古怪的想法令阮真真羞不自盡,只想先將他暴捶一頓再說。
可他待她也真是好,自打正式娶她進門後,就沒見他拈花惹草、打情罵俏了,昔日的「元宵」們被整鍋端走,大部分搖身一變成了「蛐蛐」,那是曲帳房的粉絲團名號。
一年來,他每日都沒忘記親自為她煎藥,月大夫說她體內余毒未盡,要照方子服藥,他從不將此事假手于人,非要親手端到她面前,親眼看她喝光光才滿意。
一有空閑,他就帶她到鎮西山上溜,牽著手在碧水湖畔散步、釣魚,當夕陽晚照,碧水湖中清澈見底,能看到魚兒穿梭于柔軟的水草之中,金色的陽光點滴灑在湖面上,美得就象仙境一般。
幸福嗎?是的。快樂嗎?是的。
可是她真安心了嗎?她真能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一直享受這種平凡而又溫暖的生活,雙手不再沾滿血腥,而是去為心愛之人束發,洗衣,做羹湯嗎?
生活越是平安,越是不起一絲漣漪,她就會越發滋生出一絲恐懼,那個遙遠的北漢王國,如今被宋兵佔領的家鄉,在這一年中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還有心理變態的信陽侯、不懷好意的師父,那些她永遠忘不掉的丑陋惡夢,真得就這樣消聲匿跡了嗎?
她多怕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她多怕當暴風雨終于來的時候,她沒有能力保護元媵。
所以她每日都在禱告,希望惡夢來得慢一些,再慢一些,那個時候,她會毫不遲疑地抽身離去,為了元媵的安危,哪怕從此後淪入地獄,只要他好好活著,她也統統認了!
不敢妄談愛情,但只要是為了元媵,自己可以做任何妥協,于她而言,他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人,只要對著他看著他,她就高興得要命,可這能不算愛情嗎?
是的,這是愛情,她愛元媵,無論他愛不愛她。
「真真姐姐!」視窗突然冒出一個束著兩根羊角辮的小丫頭,向上蹦跳著試圖引起阮真真的注意。
「二妞。」她回過神來,出去拉小丫頭進高台里︰「你怎麼跑來了?」
「真真姐,你還在磨蹭呀?元公子專程派我回來叫你的,比賽早就開始了,他說你再不去就看不到頒獎典禮了呢!」米店老板家的閨女二妞連聲催促。
「什麼比賽?」
「元公子猜到你一定會忘的,他要我告訴你,就是昨天晚上你在床上第二次暈過去之前跟你講的那個「烏龍鎮第六屆不吃白不吃飯桶大賽」嘛!」二妞笑嘻嘻地說︰「快點快點,我要去看小瞿哥哥蟬聯冠軍啦!他已經進入決賽啦!」’
阮真真一听,面紅耳赤得差點找個地方躲起來,但想到那個勞什子大賽,又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在這里一年,她發現這里的鄉民真能自娛自樂,不僅有什麼「有種你來殺集市」、「四肢發達運動會」、「鐵齒銅牙辯論賽」,還有「鐵血丹心英雄榜」、「芳心暗許情郎榜」、「財大氣粗富豪榜」等各戶評選出來的榜單評選,最讓人啼笑皆非的是諸如此類,听了就想噴飯的「不吃白不吃飯桶大賽」,難為誰想出來的!
「今天鎮上的店鋪都關門去看比賽了,好熱鬧!贊助商們也很大牌喔,寶姑娘、謝掌櫃、風大爺……還有你家相公也是的!」
阮真真抿嘴直笑,忙著將帳目收拾好,高台的視窗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男人,年紀莫約三十來歲,雖然穿著樸實,但從相貌舉止上看,絕不是普通鄉下老百姓。
這人從未在鎮上出現過,一身風塵僕僕,顯然趕了很長的路。
「請問姑娘,這里可是元記當鋪?」他從高台的視窟往里張望了下,看向阮真真。
「是的。」
「太好了,小的終于找著了。」男人舒了口氣,露出笑意。
「您有什麼事嗎?」阮真真打發心急火燎的二妞先走一步,再從高高的櫃台後出來。
「請問元公子在嗎?小的有急事找他。」
「他現在廣場上看比賽,我正要去那里,要不您同我一道過去?」
奇怪,明明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一個大男人干嘛要自稱「小的」?
「那再好不過,謝謝姑……」男人打量她的打扮,見她將一頭青絲挽起,便知道她已為人婦,忙改口致謝︰「不,謝謝大嫂。」
「不用客氣,請隨我來。」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當鋪,再往鎮中一隅的廣場走去,還未走近鎮中央的廣場,就听見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掌聲、歡呼聲,以及為選手加油的喝采聲。
便場中央搭建起一座圓形台,打著一條大紅色的橫幅,上書「烏龍鎮第六屆不吃白不吃飯桶大賽」,台子的四周簇擁著鮮花,兩側還垂掛著一幅醒目的對聯。
上聯是飯桶一吃飯吃一桶飯;下聯是水缸一喝水喝一缸水。
第8章(2)
阮真真遙遙地張望著,差點大笑起來,再一瞧,台上靠左側坐著一排鎮上有頭有面的大人物,除了元媵外,還有客棧老板娘、棺材鋪掌櫃、曲帳房……
另一側,負責擔任司儀的花道士和皇甫先生,各自手拿一個紙糊的喇叭,領口上還別著朵喇叭花,正賣力地進行現場解說。
「各位鄉親、各位父老!比賽已經接近尾聲了,請大伙兒睜大眼楮秉住呼吸,最新一屆的「不吃白不吃飯桶大賽」冠軍馬上就要產生了!」花道士尖聲喊叫。
「到底最後奪冠的是已經連續三次奪魁的小瞿,還是後起之秀胖虎呢?請大家拭目以待!」皇甫先生同樣賣力地吆喝著。
阮真真帶著那個想找老板娘的男人擠入人群,想往台前靠近點,無奈看熱鬧的人太多,怎麼也擠不進去。
「天啊!請鄉親們注意,胖虎正將倒數第二個饅頭塞進了嘴里……不好!是卡住了嗎?為何臉色會如此難看?他會不會咽著?會不會、會不會、會不會?」
又听到花道士夸張地扯著嗓子喊,「請禮儀小姐趕快送上茶來,順便說一聲,本次大賽的茶水一律由「安記茶樓」提供,請眾鄉親們記住他們的廣告,安記茶樓,是您理想休閑的最佳場所。」
話語間,酒窩妹和另一個胖乎乎的丫頭動作神速地沖上台,給已經讓饅頭卡住喉嚨的胖虎灌水,成功的救了他一命。
「大家請注意!請轉向這邊,一號種子選手小瞿已將最後一個饅頭咽下,如果他吃完而胖虎還未從裝死中蘇醒,那麼小瞿就是本屆大賽的冠軍了!」
皇甫先生也不甘示弱,嗓門更大了,「下面我來介紹一下本次比賽各大贊助商賞助的商品為如意客棧贊助的皇家套房三天兩夜包食宿;如歸棺材鋪贊助的紙花炮竹若干;鳴風繡莊贊助的冠軍禮服一套;元記當鋪贊助的黃銅飯碗一只,以及曲帳房贊助自己撰寫的「烏龍鎮致富秘籍」一份……此外還會在花大師的陪同下享受西山道觀浪漫一日游……」
在兩人不懈的操持下,現場氣氛一浪高過一浪。
「相公……」阮真真朝著元媵的方向,邊大聲喊邊揮著手。
幸好,元媵正東張西望,似乎想在人群里找她,待他遠遠的看到她時,立刻露出歡喜的笑容,下一秒,卻在瞥見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後,臉色倏然一變。
他好像飛快地皺了下眉,一向輕松開朗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他微微側過身子,同坐在他旁邊位置的客棧老板娘耳語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