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一路游訪至江南,不是乘轎就是騎馬,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還能有什麼通天本事與人舞刀弄劍、一較長短?
尤其他那一雙手,生得縴長潤澤、無傷無疤,除了偶爾使喚下人勞役,他還能有怎麼樣的作為?一看就知道毫無縛雞之力,中看不中用!
冷情兒完全不相信他有何能耐可以與一群豹頭蛇眼、虎背熊腰的粗壯大漢較量,若是貿然讓他前去,唯有送死而已。
送死?三腳貓功夫?
「我剛剛還救了你。」才一會兒的工夫,她就忘啦?
「那不過是湊巧。」她語氣是肯定的,而她的神情卻像極了急欲保護幼子的母獅。
湊……湊巧?
天知道他一身的好武藝極為精湛,甚至比絕頂高手、武功高強的勇士都略勝一籌!為了避免麻煩,平時他只是深藏不露罷了……
眼看亂黨來數眾多,所帶來的隨從漸漸敗陣下來,整個混亂場面只有蒙格與楚天雲尚有余力苦撐著,情況之危急。令他不得不立即出面,阻止這一場勢均力敵的纏斗。
「保護冷姑娘。」將懷中佳人交付隨從後,他雙足點地。一臉殺戮之氣地躍地而起,轉眼間,便已加入家臣的圍剿之中。
冷情兒這時才發覺,一向看似文質彬彬的他,內力之深厚、武功之高深,絕非在她的淺見之下!
臂看他應付一群凶神惡煞的招式,其身子迅如風、疾如電,顯得輕松自適不說,似乎還游刃有余。
「哇塞!看不出來他還挺行的嘛!」她津津有味地望著聞天放只用一把摺扇,咻咻咻,沒三兩下工夫,便一一扳倒四面八方不斷襲擊而來的彪形大漢。
看著看著,她有些痴了,完全沒有察覺到,此刻潛藏于身後不遠處的危機,正一步步向她走來……
第8章(1)
一名蒙面人緩緩掀開艙房竹簾,輕巧的由背後捂住那原本受命保護冷情兒的隨從的嘴。
那隨從睜大了眼,還來不及對冷情兒發出一聲警告,脖子上便被抹上了一刀,氣絕身亡。
現在,那蒙面人欲趁冷情兒不備之際,暗中偷襲她,不料卻踢翻茶幾上的酒杯。
喀答!鏘……
酒杯碎裂的聲音很快引起冷情兒的注意,她警覺的旋過身來。
這時,蒙面人也亮出一把森冷長刀,威脅地步步欺近。
「你、你是什麼人?要做什麼?」冷情兒面露倉皇,驚恐瞪視著來人。
「做什麼?」冷戾的黑眸一眯,言簡意賅,「我要你的命!」
「豈有此理!我與你無冤無仇的,你怎可濫殺無辜?」簡直是沒王法了!
「廢話少說!」蒙面人語氣森涼地恫嚇道︰「我就是要拿你來當祭品,以慰我成千上萬冤死的大明百姓。」
咦?听那尖銳的嗓音,應是女子所有……
微蹙著眉,冷情兒正覺奇怪地想著,驀地腳下絆倒一具不明物體,身子一斜,她就這麼連人摔出船艙外。
待驚魂甫定,低頭仔細一探,發現那具害她跌得四仰叉的「軟綿物體」,竟是那位負傷趕來通報的隨從。
「哇…」那名隨從面目猙獰,死狀極慘,驚駭得她連連尖叫出聲。
由于她過于驚慌的叫聲,很快引起遠方聞天放的注意,在目睹心愛人兒危機在即,他遂以驚人速度奔回船艙,其勢迅猛,並透著冰冷的憤怒與無盡恐懼。
「放開她!」
跋至船艙後,聞天沉聲一喝,大步向前,繼而猝然止步,因為他看見冷情兒縴細的脖頸上,正抵著一把銀亮刀鋒。
唯恐心上人會因此受到傷害的恐懼,在聞天放此刻的臉龐上一覽無遺,而他顯而易見的恐懼之色,自然也落入對方的眼底。
因而,蒙面人斷然不會輕易放過手中這一張足以叫一向冷靜自恃的聞天放,顯露出一臉憂懼之色的王牌了。
「別靠過來!」蒙面人陡然一喝,縮緊了手中利刃。
「啊!」冷情兒身子一縮,登時被脖間那把「光可監人」的大刀嚇出一身冷汗。
自從遇上聞天放這個男人,她就沒有一天是在平靜中度過的!
「別傷她。」聞天放冷然含威的道︰「她不是滿族人,與你這群亡國流寇更無半點恩怨!若要找麻煩,沖著我來便罷,我不許你動她一根寒毛。」
「笑話!」蒙面人冷冷笑斥道︰「就算她不是滿人,也是你愛新覺羅允泰的女人,光憑這一點,她就該死!」
說罷,抵壓在脖頸上的刀鋒逐漸收緊,冷情兒隨即感覺頸上傳來一陣麻辣的刺痛感,還來不及反應,即听見一聲震耳欲聾的駭人咆哮,筆直沖向她而來。
蒼天可證,聞天放那一副瞬然丕變的恐怖神情,她還是頭一回撞見,這遠比平時他發怒的模樣還要更叫人心懼幾萬倍。
她不禁猜想,若是膽小一點兒的,說不定讓他這麼一吼,肯定嚇得昏死過去了吧?
想到這兒……她感覺就好像有點暈了。
「該死的逆賊!」當驚見大量血跡不斷由冷情兒細小的頸子泌出的時候,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渾身血液也因此而凍結。
他的臉色蒼白,就像一頭負傷的雄獅。胸口也隱隱泛著痛楚,但那陣痛楚很快轉變成極大憤怒,他的臉成了一張狂怒面具,恨不得立刻將那傷了她的混帳干刀萬剮,碎尸萬斷。
而他,真的那麼做了!
氣怒攻心的他,邁開有力的步伐,一步步的逼近,恍若未聞對方的恫嚇與叫囂,直至對方挾持著已奄奄一息的冷情兒退至船頭,再也退無可退之時,才又站穩了腳步。
「站住!」眼見情勢不利,蒙面人揚聲威脅道︰「倘若再上前一步,我就先往她心窩捅上一刀,再拉著她一同跳江!」
對方森涼的恐嚇並未讓聞天放退縮,他試探性的又上前跨了半步,只見對方眉頭一擰,高揚起手中長刀,欲將警告付諸于行動。
就在這危急瞬間,聞天放迅速地筆直射出兩支與逆賊打斗之際所截來的銀鏢,一支重重擊斷對方手中握持的長刀,另一支則穩穩嵌入對方的左月復上。
「啊……」只見那人發出一聲淒厲慘叫,隨即應聲向後仰躺而去,臨墜江面之際,心有不甘,還死命拽住冷情兒飄蕩在半空中的長發,欲拖拉著她一同陪葬。
「情兒!」他狂喊她的名,萬萬沒料到對方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就連柔弱女子也不肯放過。
隨著被拉扯的殘酷力道向江心墜落,冷情兒的眸光與他短暫的相遇,霍然發現在這一瞬間,他眸底竟有著混雜心碎與恐懼的眸光……
她幽幽地想著,一旦紅顏薄命、香消玉殯了,他會為了她的死,而掬一把傷心淚嗎?
死,對她而言並不足懼,反正這世上似乎也無她留戀之物。
只是,她心中為何仍有一絲絲的不甘?
倘若這世上真已無她眷戀之物,為何她腦中方才一閃而過的,竟是他痛苦莫名的心碎臉龐?
只可惜,她再也沒有機會知道這個答案了。
因為他的臉似乎離她愈來愈遠,遠到她就快看不清他的模樣,最後就連他的聲音也變得遠揚而模糊,再也听不清……
唉!好後悔呀!早知道就不吃梨了,怎知道它就那麼應驗,可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所以說嘛!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這一次她學乖了,就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懺悔?
不過,看眼前的樣子嘛……
這一次,她恐怕與他真的離定了!
「我不許你離開我。你听見了沒有?情兒!情兒…」
唔……是誰?
那麼用力的喊她、喚她?一聲連著一聲,沒布斷續過的喊著、喚著,時而近、時而遠,听起來是那麼的悲傷且壓抑,難道…她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