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便被困于暗無天日的煙花柳巷之地,冷情兒自然沒有見過如此美景,她猶如飛出籠中鳥兒,長久郁悶的心緒很快被江南這一片天地給抒發開來,她笑著念了一首贊江南的美詞︰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听雨眠。墟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念罷,她羞澀一笑,仰頭看向他道︰「這麼念的對吧?」
「不錯。」聞天放微笑點頭,低頭贊賞道︰「想不到你也能吟出這樣一首好詞。」
「那當然,雖說不是文采過人,但識字念詩還成。」她水漾般的眸,輕瞥了他一眼,疑問道︰「難道爵爺以為情兒是個目不識丁、平庸無才之人?」
「不敢。」他勾唇一笑,伸手過來,親昵揉亂她的發,靠在她發上低語,「又不是向天借了膽,膽敢批評你這小魔頭?」語落,他兀自舉杯啜飲美酒,凝賞著平靜無波的湖面夜色。
「哼!諒你也不敢。」嬌嗔地輕哼了聲,她撒嬌地又躺靠回他腿上。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的性情她已了解七分,只要不過分,偶爾撒潑耍蠻,他是不會與她計較的。
他始終待她極好,無微不至的寵愛,似乎已經超過常人一般對待一名小妾的態度。
她想,再怎樣蠻橫刁頑,面對這樣一個體貼入微的男人,也只有早早化成繞指柔……她和他呀!早就鳴金收兵,不戰了!
慵懶地在他腿上調整一個舒適的位置,她好奇地問︰「話說回來,素聞爵爺性喜雲游四海,這等江南風光,應也來過不少回吧?」
「的確來過不少回。」他不否認的點點頭,溫柔的騰出一只手,將她一頭長發繞握在掌心,以免她壓痛了發。
「那麼,這次爵爺再游江南,敢問所為何來?」她仰頭注視了他好半晌,繼而一想,噘著嘴,吃味的問︰「難道是江南美女如雲,來搜羅美妾的?」
「這話可真冤哪!就算我再怎麼好胃口,也總不能三天兩頭的納妾吧?」他意有所指的道︰「不說別的,就你這個鬼靈精,我的胃老早就給撐飽啦!」
「這是褒還是貶啊?」听得她胡里胡涂的。
「別管是褒還是貶了,吃顆脆梨吧!」他隨手取來一顆梨。
讓她握在掌心里,笑道︰「江南四季如春,土壤肥沃,這兒出產脆梨特別香甜,你嘗嘗。」
「吃梨不好吧?」她似有顧忌,一臉不敢恭維的模樣。
「怎麼個不好了?」這一路上,見她對甜食頗為喜愛,尤其是爽脆甘甜的果類更得她歡心。于是一到江南,他便特地遣人買來當地剛采收的新鮮梨果,打算給她嘗鮮的。
「你想啊!出門在外,離呀離的,總是個壞兆頭。」嘟著小嘴,她輕聲說著,不時還偷覷了他幾眼,不舍之情,自然流露。
聞言,他爽朗的笑了,口氣中有一絲的不以為然,「哪來這麼多忌諱?」
「可是……」她欲言又止,望著手中的梨,仍覺得不太安心。
第7章(2)
看著她一副小心翼翼的嬌憨表情,他忍住笑意,提醒道︰「照你這麼說,你應該巴不得想把這「離」給吃了才是。你不老想著怎麼逃離我的嗎?」
「你……」嘖!真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不,應該說是不解風情……咦?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哎呀!她、她干嘛那麼在乎他是不是解風情?難不成她對他還真有些意思,弄假成真了?
為掩心虛,她抬起下額,故意壯大了聲量,「對、對啊!我怎麼給忘了,我應該想著怎麼甩掉你這個討厭鬼才對!」
說著,還猛咬了幾口脆甜爽口的梨子,果香瞬間溢滿雙腮,她忍不住贊道︰「嗯……果然香甜可口,不錯不錯,這是個好兆頭,梨呀梨,你一定要幫助我這個心願才好。」
「嘖,小傻瓜一個。」笑覷著她一副心不應口的模樣,他在她的眼底,老早就不復見對他設防的神情。
這時,原本寂靜無聲的船外傳來一片焦雷之聲,緊接著又是聲聲震耳欲聾的嘶吼、叫囂聲,隨即一片刀光劍影,金屬刺耳相擊的聲音也相繼傳來。
「發生什麼事了?」她驚駭的問。
「有亂!」心知有異的聞天放,立即沉聲喝令,「待在這兒,千萬別出來。」
語落,他便大手一揮,將竹簾掀開。
撞入眼底的,是船艙外處處全是廝殺遍野,就連武藝甚高的蒙格右肩上也讓人砍劃了一刀,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襯,腥紅得猙獰而嚇人。
「天!」看在涉世未深的冷情兒眼底,這一片腥風血雨的場面,仿佛來到阿修羅地獄。
咻咚!驀地,一道銀光由兩人側身飛射而來,其速度之疾厲,叫內力深厚的聞天放一時之際竟也無從判斷是何種毒門
不多想,一手抄起驚惶失措的玉人兒,身形一掠,他即巧妙地避開那一枚來者不善的暗器。
就在他轉身想迎敵之際,咻咻兩聲,另一枚緊接而來的銀鏢貼飛著他頰邊擦過,冷硬地削去他鬢邊幾繒發絲……
「哇呀!」冷情兒被這一幕嚇壞了,趕緊撲上前去,檢視他的傷勢,「天放,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快讓我瞧瞧。」
他挑眉覷了懷中丫頭一眼,心想,也只有在危急關頭,她才願拋去所有別扭,對他真情流露。
「別怕,我沒事。」搖搖頭,他緊擁了她一下,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然後,他將目光再次轉向遠處那一場混亂的廝殺……
「主……主子。」驟然,一名面色倉皇、身負重傷的隨從。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至船艙。
「怎麼回事?」他冷酷的眼眸灼向來人。
「是前朝余孽,不知怎麼知曉爵爺在此,說是要殺盡大清皇族,完成反清復明使命。」隨從上氣不接下氣的又說︰「這班人功夫個個了得,不好對付,帶頭的還撂下一句,要……要要您項上人頭祭天。」
隨從最後一句話,讓冷情兒深深倒抽了一口氣,她顫抖的望向聞天放,卻撞見他在面對此刻危難之際,依舊是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
「好狂妄的口氣呀!他笑了,唇角嘲弄地揚起,「好,本王到要看看,這班亂臣賊子怎麼收拾我這大清後裔?」
在他尚未有任何動作前,一雙縴細小臂緊緊纏上他臂彎,並用力扯了他一下,這令他訝異的低頭一探,恰好對上她一臉「你瘋了嗎?」的表情。
「怎麼了?」他皺眉的望向她。
「據我所知,你不是只是個皇帝冊封的靖王嗎?什麼時候成了愛新覺羅的皇室子孫了?」她用著與他一樣的眼神回望他
他無語的凝視著她,不願親口向她證實這個連他都不願承認的身份。
「你怎麼不回答我?」
「這個問題對你很重要?」他眯眼看向她,冷凝的問,心忖,她是否也與外頭那一班亂臣賊子一樣,欲取他項上人頭?
「當然,如果你是個阿哥,或者是個貝勒,我當然有義務保護你了。」她義不容辭的道︰「再說了,我吃人米水,總不能見死不救嘛!你說是不?」
聞言,他暗暗松了一口氣,但心中微覺失望,嘆道︰「原來你只為這個理由而想保護我?」
「當然啦!不然我還能為啥?」她困惑的瞅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得了,你且毋庸為此擔憂,因為我正力打算與這班人較量較量——」
「較量個頭!」
不等他把活說完,她便急火火打斷了他,「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就別去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