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你轉移話題的手段越來越高明了,別再閃避了,那匹漆黑如墨的神駒有個價吧,說來听听。」只要涉及到銀子的事兒,她腦子特別靈光。
「不多。」
「不多也有個數,我洗耳恭听,畢竟銀子要從我管的帳房拿出。」只要她不點頭,千兩以上的白銀沒得搬。
「一開頭。」向晚比出一根指頭。
「喔!一千兩,那還差不多。」二爺終于做了件對的事,沒吃虧,她猜也是這個數,千金易得,良馬難尋,劃算。
「十倍。」她添了一把柴。
「十……十倍?」香羅表情微僵,臉上的得意半凝。
她又灑點火油。「黃金。」
「……黃金?!」香羅整個嘴角歪了,杏陣微微抽動,兩簇小火苗在眼底跳動。「只為了吃幾口馬肉。」重藥下足了。「……」馬肉?
「不過也情有可原,他一向奢華慣了,是個揮霍的主兒,真讓他用幾兩銀子買幾斤山羊肉回來吃,想必他也是不樂,算了吧,瞧瞧他一屋子花不完的金山銀山,千金買筆也是小事一樁。」爺兒有錢,就是擺闊,誰看不順眼又能怎麼樣,人家就是投胎到好地方了唄。
「我要殺了那個從里爛到外的浪蕩子!他敢敗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我……給我刀,我要砍他七、八十刀泄恨——」她的銀子,她的血汗,她的……心肝寶貝啊!
「冷靜,香羅,別沖動,他是……二爺哪,你喝點茶降火,嗯?這茶涼了,有澀味,幽人,你再去沏壺黃芽雪茶,用逸公壺泡。」
「喝個屁!」香羅氣急敗壞的沖出去。
看著殺氣騰騰離去的一抹桃紅,神清氣爽的向晚斂眉低目,端起放涼的茶水輕啜一口。
「是的,姑娘。」十五歲左右的黃裳丫鬟規矩學得不錯,不疾不徐地曲身一福,取走紫砂茶具另行沖泡。
她一走後,向晚托著腮看向書房外的老槐樹,一只灰色雜毛的小膨鼠捧著栗子輕啃,兩顆小牙不停地嗑嗑嗑……
始終沉默的木清開了口,「姑娘,你太不厚道了,主子分明想見你,你卻把香羅姑娘推到他面前,這不是害了她嗎?主子那性子呀!可是無人敢領教的糟。」也只有你敢在老虎嘴邊拔毛。這句話他放在心里,沒敢說出口。
向晚噙著笑,睨視他。「凡事讓他太快活總是不好,二爺這些年也猖狂了些,把咱們這幾個姑娘家給耽誤了,外人只當有四大美婢持家做主,卻不知二爺才是咱們的主子,不好,真是不好呀!」
那位鳳二爺過得太逍遙了,為了不想成為爭權者的拉攏對象,他躲得也夠辛苦了,該是時候露露臉,享受一下站上風頭浪尖的滋味。
第5章(2)
唯恐趕不及看熱鬧的木清搓著手諂媚笑道︰「姑娘,那我們去不去,香羅姑娘只會被主子當成礙眼的,一腳給踹到天邊去。」
「這倒是實情。」幽人送上剛沏好的熱茶,向晚飲了一口,神情安適地舒了口氣。「木清,備轎,姑娘我身子嬌弱走不得路。」「是的,姑娘,轎子馬上到。」他歡快地應答。
位于西寧城東側的鳳陽酒樓是城里最大的酒樓,坐落在全城最熱鬧的大街旁,往來皆是商家富戶,仕紳名流、地方上的耆老……總之,沒幾個銀子還入不了酒樓大門。
門口植了兩棵楊柳,看看那繁密的枝葉,少說也是百年老樹,樹高有三層樓,剛好遮住二樓的觀景台,里頭的人推窗一看便是綠意盎然的垂柳,風吹柳絮輕揚,別有一番風雅。
柳樹下擺了張四方桌,左右兩張木椅,桌上一副棋,每月逢九在此會棋友,十人先後比試,最後勝出者得以入內,鳳陽酒樓免費贈一桌席面。
這也是做生意的手法,招攬客人,先有人氣才有生意,連這種地方都顧到了,難怪酒樓財源滾滾,客涌如潮,賺得滿缽流金。
只是某人根本沒空管這些……
「怎麼還沒來?黑頭參,你再去門口瞅瞅,看看爺的向晚小心肝來了沒,爺兒甚是想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都要相思成災了。
「主子,小的叫烏參,不是黑頭參,啊!」他意思意思抗議一下,主子都叫這麼多年了也不改口,怕是自己列祖列宗地下有知,也都放棄糾正了吧。
被一腳踹開的烏參抖著身子,坐在地上揉揉,不過與其去找向晚姑娘,夾在她和主子中間,他寧願趴在地上一整天。
「叫你去你就去,羅唆什麼,沒瞧見爺不高興了嗎?」不會看人臉色的狗奴才,遲早收拾他。
「是是是,小的這就在走了,主子別催,向晚姑娘是咱們西寧城的大美人,她一出現準是萬人空巷的盛況。」就怕擠得水泄不通,人人搶著看美女。
西寧城的大美人……美酒在唇畔,欲飲而盡的鳳揚塵眸色一冷,噙笑的嘴角微泛不快。「這奴才倒是說得不錯,我鳳二爺的婢女可是個個天色國香,閉月羞花,貌比天上嫦娥,沒福氣的人還真見不到的下凡仙女,待會常老哥你得多看幾眼,不然下回我可沒這般大方,讓你一飽眼福。」
酒席間,一名喝得三分醉的酒客惶恐地作揖,「不敢、不敢,二爺的美婢在下哪敢輕慢,听說全是持家的一流好手,還能幫忙打理二爺的生意,在下著實佩服得緊。」
「再能干也不過是任男人呼來喚去的女人,三天不打都上梁了,哪有常老哥你本事好,養出跑得像風的名駒,我想著那最女敕的月復肉,嘴都饞了。」片成涮馬肉鐵定是美味佳肴,女敕而滑口。
頻頻拭汗的常勝眼神閃爍,好酒在前卻不敢多飲,他不住地往鳳揚塵身側的陪客瞄去,笑得有幾分僵硬。
「一匹汗血寶馬被你當成桌上菜肴未免太可惜了,不如讓給為兄當坐騎,改日再送幾匹小馬飽你口福,如何?」神采俊逸的鳳寒波笑容如煦地敬酒。
「不成、不成,我就看上他那匹馬,沒讓我嘗上幾口,我睡不安穩。」鳳揚塵搖著描金扇,一臉誓在必得的饞樣。
「二弟,銀子不是這樣花的,好歹給咱們鳳家留點家底,別到了子孫手里只剩下一堆還不完的債,那就愧對鳳氏祖先了。」那是鳳氏族人的銀兩,絕不允許他一人盡得好處,旁人僅撈得殘羹剩肴。
鳳寒波覬覦家主的位置不是一日兩日的事,照理他比鳳揚塵早出生兩年,又是鳳家長孫,他認為自己比鳳揚塵更能勝任大位,鳳揚塵唯一佔優勢的不過是長房所年二十四的他已娶陳氏為妻,妾兩名,其中一女已懷有他的骨肉,所謂成家立業,現在的他對家主之位最是虎視眈眈。
「哎呀!大哥擔什麼心,咱們鳳家是在錢堆上起家,還有百年皇商這塊橫匾頂著,干的又是為朝廷采辦民間貨物的買賣,油水豐得很,小弟能力有限,敗不完。」他大笑地拍拍堂兄肩膀,使力有點重,拍得他臉上微青。
目光一閃,鄙夷的鳳寒波故作惋惜。「一萬兩黃金不是小錢,值得你拿出來炫耀嗎?至少得問過族中長老。」
「小錢、小錢,我身為家主,我說了算,穆兄呀!你的茶也別掖著,酒喝多了也要解解膩,叫人泡壺茶來,我這胃膩得很。」鳳揚塵撫著肚子,積食難消的樣子。
長桌的另一端坐了位只悶頭吃喝而不吭氣的中年男子,年約三十五、六歲左右,五官肖似北方漢子,臉型粗獷,膚呈深黝色,但手臂並不結實,應該是茶園的主人而非管理茶園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