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必須休息。」男人遮著她的眼楮,沉聲說。
他一定覺得她很煩,才會遮住她的眼楮。
她喘著氣,不死心的抬手抓住他覆在眼上的大手,「拜托……我……一定得快點回去……」這一次,她明顯感覺到他嘆了口氣,然後他把另一只手放到了她的嘴上。他並沒有用力,只是輕輕捂著,意思清楚而明顯。他要她閉嘴,不要再說了。
焦慮、不安和莫名的委屈,緊緊抓著她的心,淚水涌上眼眶,然後滑落。
他僵了一下,然後移開了手。
縱然如此,她還是看不到什麼,依然只有模糊的身影,在那一秒,她只覺得尷尬窘迫,卻無法停住那難堪滾落的淚水。
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無法決定應該怎麼做。
然後,他把羊毛毯拉到她下巴,替她蓋好,這才轉身走開。
驀地,她喉頭一哽,才發現,在剛剛那一秒,她竟希望且以為這陌生人會安慰她。
甭單的感覺,如海潮般洶涌而來。
他對她本來就沒有義務,她難過的將羊毛毯拉到頭上,遮住自己淚濕的臉,翻身面對石牆,想著親愛的家人,哭到睡著。
喀。門關上的聲音,小聲的幾乎听不見。她躺著不動,一直等到他的腳步聲逐漸遠離,才爬了起來。
爐子上,一如往常,有著一鍋熱湯,桌上則放著一籃溫熱的面包。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一天又一天過去,她的身體逐漸好轉,她不再走個幾步就覺得頭暈目眩,也逐漸開始吃得下熱湯之外的固體食物。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也越來越不安心,焦慮在心頭層層堆積,就像屋外那些厚重的雲層。
這個大胡子並沒有對她不好,她恢復意識後,他把床讓給了她,和那只狼睡在壁爐前,但是他也不曾表示出要帶她下山,或去報警通知官方人員。
情況不太對。
她知道這里地處偏遠,但一般人遇到飛機失事者,會像他這樣處理嗎?
上直升機之前,她就被蒙住了眼,無法判斷起飛後,究竟過了多久的時間,但再久,應該也沒有超過一天吧?她估計了不起半天而已。半天直升機能飛多遠?再遠也該會有個人煙,他就住在這里,不是嗎?她不相信他無法聯絡到其它人。這幾天,她找到了一支筆和一本泛黃的筆記本,在上面畫圖給他看,她畫出了綁架與墜機,他還有狼,和這間屋子,山與城市,以及電話。
她甚至寫出了家里的電話號碼。
她知道,他看懂了,但是他並沒有做出要帶她下山的表示,只是搖了搖頭,再次拒絕了她。
她想破了頭,就是想不通他為什麼不報警,不讓她下山,不去通知其它人。
就算是因為天氣不好,但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雪,也早在三天前就停了。
這附近,除了他,一定還有住著別人,不可能只有他一個。
可是她從沒看見他離開這屋子的周圍,也沒看見有人來。
懊不會,他其實想軟禁她?還是他想把她養好之後,賣給別人當奴隸?或者更慘,把她的器官賣掉?
人體器官很值錢,她听阿浪說過那些可怕的故事。
所有荒謬恐怖的想法,在腦海里一一涌現。她告訴自己,他是個好人,他照顧她,給她食物吃,還安慰她,他不可能會把她賣掉。可是,這兩天,幾次她試圖走出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其它建築,每次還沒走遠就會被他發現,他總是強勢的硬把她扛回來,不管她怎麼抗議,他都完全無動于衷。
瞪著桌上那些食物,她知道那只是安撫她的假象。
他不太對勁,這里不太對勁。
不安像毛毛蟲一樣,在背脊上漫步。
初靜深吸了口氣,握緊了拳頭,終于下定決心。
情況不對,她不能繼續待下去,她得離開這里。
她爬下了床,穿上布鞋,從他的衣櫃里拿了一件外套;前兩次出去,她發現自己原先的那件太薄,擋不住寒風。
她取下他掛在牆上的獵槍,又偷!不,她只是借,她借了他在衣櫃里鐵盒中的子彈,把子彈裝填好之後,剩下的全放到外套口袋里。
一邊裝著子彈,她忍不住又懷疑自己在做什麼,如果他真的對她心懷不軌,怎麼可能還把槍留在這里,任她取用?但是……可惡,就算他是個好人,她也不能冒險留在這里。她不只想回家,她必須回家!臨出門前,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把他掛在門後的背包拿下來,裝滿了桌上那籃面包,然後背上。
她知道這樣未經詢問就借取很過分,但等她安全之後,她會還的。
慢慢的,她將門打開一條縫,朝外面偷看。
經過三天的日曬,地上的雪已經融化了一些,她可以看見那大胡子的腳印,消失在左邊的樹林里。
她把門拉開,鑽了出去,然後蹲低身子,迅速把門關上。
這一次,她沒有像前幾次一樣,直接朝前面空曠的草原走去,而是壓低了身子,躲在灌木叢中,照老爸的教導,借著地形的掩護,悄無聲息的離開。
第4章(1)
他早該知道,她不會放棄。一整個早上,她安分的待在屋里,沒有再嘗試走出去找死,吃完午餐後,她就上床睡著了。他以為在昨天她跌倒在雪地里,差點第二次把自己凍死之後,她終于學到教訓,所以他才放心的帶著卡卡去陷阱那里查看。
雖然他有足夠的腌肉,但新鮮的肉,對她虛弱的身體會比較有幫助。
這座人煙絕跡的山上,總是有許多笨免子投向人類邪惡的陷阱。
誰知道,他辛苦跋涉,帶著新鮮的肉回來,屋子里卻空無一人。
她一早上的安分,不過是虛假的偽裝。
那個該死的笨女人,遲早會害死她自己!
這幾天,他已經將她抓回來好幾次了,她卻一點也學不會教訓。
懊死,他不管了,她想死,就讓她去死!惱怒的把已經放過血的兔子丟到砧板上,他用匕首利落的剝去皮毛,把不爽都用在將兔肉剁成塊狀。媽的,走了最好!他可以自己一個人獨享兔肉湯,還能回他的床上睡!
忿忿不平的把兔肉全丟進鐵鍋里,他回身要拿玉米,就看見她把他掛在牆上的獵槍也給偷走了。
那個忘恩負義的小偷!
她拿走了他的槍和子彈、一件厚外套、一個背包,還有桌上所有的面包,但她卻笨得沒有帶到打火機。
愚蠢的城市嬌嬌女!
他應該別管她,讓她凍死在雪地里。
她到底以為她有多厲害,可以帶著這些簡單的東西,就能跋涉下山?
恐怕她還沒在雪地里走上一公里,就會在雪地里再次踩空失足,跌斷她自己的脖子。
這里是世界上最長、最廣的山脈,就算她運氣好,避開上頭看似堅硬、下方實則松軟的雪,也會因為天黑迷途而失去方向,然後很快的,餓壞的美洲獅就會找到她,咬破她的喉嚨,將她吞吃入月復。哼!或許這樣,她就會學到教訓!他把玉米、蘿卜,全都切一切丟進鐵鍋里,然後替火爐加進干柴。爐里的火,沒多久就旺了起來,他拿著勺子,顧著那鍋湯,煮著自己的晚餐,決定絕不再去多管閑事,反正她從頭到尾也不覺得感激。
卡卡坐在他腳邊,期待的看著他,希望能分到一點新鮮的肉塊。
他低頭看著牠,嘲諷的開口︰「跟你打賭,那個笨女人,絕對活不過今天晚上。」
卡卡做了一個挑眉的動作,好像牠真的听得懂一樣。
旺盛的火焰,很快把鍋里的湯給燒滾了。他把視線拉回湯上,一等肉熟了,隨便加了一把鹽,就把整個鐵鍋一起拿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