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信宇正端了兩杯咖啡上桌,聞言一愣,這菜驚覺自己忘了烤吐司了,他霎時有些狼狽,卻仍假裝鎮靜地從冰箱里取出一條吐司。「吶,吐司在這兒,那邊有烤面包機,自己去烤。」
「誒,你幫人做早餐還只做半套的喔!」
她話里蘊含的意味太甜膩,他听了,不禁胸口微融,連忙咬牙扮酷。「愛烤不烤隨便你。」
「烤就烤!小氣鬼。」她朝他扮鬼臉,精靈般的可愛笑容就像從前每回對他撒嬌時一模一樣。
他倏地別過眸,不敢多看,隨手抓起一片冰冰的吐司張口就咬。
「咦?你不先烤過再吃嗎?」
「不用了。」他猛啃冰吐司。
「怪人!」她嬌嗔地揶揄。
他望向窗外。「風雨已經停了,看樣子應該月兌離暴風圈了,吃完早餐我們就回台北吧!」
她怔愣。「這麼快?」
「嗯。」愈快愈好,他不能再與她獨處一個屋檐下了。
夏初雨怔忡地凝睇傅信宇,見他表情嚴肅,似是毫無溫度,心下悵然若失。
是因為台風將他們困在這屋里,兩人才有了和平相處的一夜,台風走了,一切也就船過水無痕了是嗎?
她啜著黑咖啡,品嘗著那對她而言太過苦澀的滋味。
兩人各懷心事地用完早餐,收拾好碗盤,關了屋內每一盞燈,確定所有的門窗都上鎖。
在門口,她與他道別。
「我自己有開車來,你應該也是自己開車來的吧?」
他點頭。
「既然這樣,我們就在這里分手了。」
「嗯。」
兩人相視片刻,她首先綻開笑容,非常甜美,燦爛如花的笑容。「生日快樂!信宇。」
他怔住,愕然瞪她。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猜你一定又忘了對吧?」她眨眨清亮的眼。「回台北後也不曉得有沒有機會對你說,所以我先在這里說了,生日快樂!但願你心想事成,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
他默默地注視她,一語不發。
「那我先走嘍,掰!」話落,她朝他擺擺手,也不等他回應,便往自己的愛車走去,輕快如蝶的背影顯得太過匆匆,幾乎像是奔逃。
暗信宇深沉地目送她,許久、許久,直到她連人帶車完全消失于他視界之外,他仍若有所思佇立原地。
第6章(2)
車子剛轉進台北市區,夏初雨便接到趙英才來電。
「女人!你去哪里了?我昨天晚上一直打電話找你!為什麼不開機?」
「因為我昨天在山區,訊號很差,我後來就索性把手機關掉了。」
「你在山區?哪里山區?」
「宜蘭。」
「台風天你跑去宜蘭干嘛?很危險你知道嗎?」
夏初雨沒回答,淡淡一笑,轉開話題。「找我什麼事?我最近應該都沒排工作啊。」
「不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找你,就是想問問你……唉,你最近身體覺得怎樣?每天都有按時吃藥嗎?」
原來是擔心她的病情。夏初雨心弦一緊,感動。「我沒事,你放心,我現在都有用藥物控制。」
「你真的還不打算開刀嗎?」
「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會去開的。」
「我怕等你想通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呸呸呸!我在胡說八道什麼?」趙英才在電話那頭自扇耳光。
他依然一貫地戲劇化啊!夏初雨忍不住輕笑。
「你還笑!」趙英才憤慨又哀怨。「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多擔心你!還想說台風天,你該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對不起嘛。」感受到好友滿滿的關懷,她放柔嗓音。「我現在已經在台北了。」
「你回台北了?那好!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啊,不行,我差點忘了今天約好跟一個新客戶開會。」
「沒關系,你去忙吧,我們改天……」夏初雨驀地頓住,月復部一陣劇烈的絞痛襲來,她強忍著先把車子停到路旁,雙手抱著月復部喘息。
即便她極力壓抑,趙英才仍是听出不對勁。「你怎麼了?」
「沒、沒事。」她努力調勻呼吸。「我剛剛……呃,忽然看見一個熟人……」她咬牙忍住疼痛。「我不跟你說了,掰。」
匆匆掛電話後,夏初雨模索包包拿出藥罐,吃了幾顆止痛藥,和著礦泉水吞下去。
她降下車窗,讓窗外的新鮮空氣流進車內,然後靠著椅背閉目休息,待疼痛止息時,已是十多分鐘後,冷汗濕透了她整個背脊。
她睜開眼,抽出幾張面紙擦拭臉上和頸脖的汗水,水眸迷離地掃視周遭,這才驚覺她剛好將車子停在傅信宇公司附近。
怎麼這麼巧呢?偏偏就讓她停在這兒,莫非是上天的旨意?
她胡亂尋思著,怔怔地望著街景出神,忽地,她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是位美麗的中年婦女,梳著高貴的髻,身上的洋裝看起來質料。剪裁都很好。
夏初雨倏地一凜。
那不是信宇的親生母親嗎?她又來找兒子了?
夏初雨仔細觀察婦人,發現她衣飾雖然如同上次一般華貴,但形容不知怎地顯露出幾分憔悴與倉皇,氣色不佳,仿佛遭受了某種重大打擊。
發生什麼事了?難道她兒子還是不肯認她嗎?
思及此,夏初雨心念一動,不禁開門下車,快步走向婦人。
「伯母您好,請問你是信宇的媽媽,對吧?」
熬人愣了愣,驚訝地望她。「請問你是?」
「我是夏初雨,信宇的朋友。」她盈盈淺笑。「伯母方便的話,我可以請你喝杯咖啡聊聊嗎?」
從宜蘭開車回台北後,傅信宇便直奔公司,昨天因為台風,他下午臨時取消了兩個會議,改到今天進行。
一進辦公室,秘書便跟前跟後地報告他今天行程,他立刻開始工作,像個陀螺忙碌地轉,待有空閑時,已將近黃昏。
秘書很貼心地泡了杯養生的藥草茶,拿進辦公室給他。
「謝謝。」他接過茶杯,喝了幾口,總算稍稍松弛緊繃的精神。
秘書退下後,他才真正能夠獨處,靜心思索。
首先潛進他腦海的,不出他所料,真是夏初雨的倩影,他不斷想著她的一顰一笑,想著從過去到現在,她對他說過的話。
她說,她會用心來愛他。
她說,對他的愛太滿,無法眼睜睜地留在他身邊看他跟別的女人結婚,寧願選擇提早離開。
她說,再次接近他不是為了嘲笑或破壞他的婚姻,只是因為關心他。
她想跟他當朋友。
她一直將他送的戒指帶在身上,她的手,還殘留著,殘留著他們三年前那段戀情的證據。
她依然……令他心軟。
這正是最麻煩的一點,他想不到,三年過去了,她依然擁有動搖他的能力。
他想起昨夜那個與她擦槍走火的深吻,想起她含淚的細語--
你結婚了,就算分居,你們還是有婚姻關系。
她說得沒錯,他的確和方嬌嬌還有一筆牽扯不清的帳!
思及此,傅信宇取出手機,點開相片簿,昨夜他趁她入睡,拍了好幾張她的照片,每一張都夠他痴痴看上許久。
真的可以嗎?
經過三年前她的不告而別,他還能平心靜氣地面對這女人嗎?還能允許她不經他同意,便擅自闖進他心房嗎?
對她,他該怎麼做才好?
暗信宇蹙眉,深深地盯著手機里她無防備的睡顏,出神片刻,他驀地一凜。
不管怎樣,他都必須盡快離婚,只有結束這段婚姻關系,他才有資格去思考關于自己和初雨的未來。
下定決心後,他撥通方嬌嬌的手機。
鈴聲數響,對方接起電話。「你居然還有臉打電話給我?」
他一愣,被這句突如其來的指控弄得模不著頭緒。「嬌嬌,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