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有問題。
這樣莫名的想法突然浮上她的腦海,讓她全身的寒毛不由自主地豎立起來。
第1章(2)
「你怎麼了?」低沉好听的男性成熟嗓音在她身前響起。
在周遭一片滿是妒意的竊竊私語里,趙子昀緩緩抬頭,才發現那名被全公司女性仰望的超級金龜竟然越過眾人來到她面前,並且,正在與她說話。
危險!危險!快遠離他!
不知從何而來的警報聲,一記又一記地在耳邊轟轟作響。
她想逃開,身體卻沒法蓄積足夠的力氣離開,只能呆呆地望著那名金龜的臉。她看到的,不是他有多帥多酷多迷人;她的目光,帶著一絲懼怕,瞪著金龜的印堂,看著他兩眉之間的顏色,從正常的膚色慢慢轉化為暗沉的紫黑色,而那色塊,以印堂為中心點,不斷地往外擴散……
她整個人顫抖起來,心中有一道聲音一直在叫她快些遠離他,但又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支配她朝他趨近--更明確地說,是朝他印堂的那抹教她驚懼的灰暗色塊靠近。
不!不要伸手!不要踫到他!不要踫到他的印堂!
趙子昀幾乎是絕望地在心底嘶吼,卻阻止不了自己的雙手顫顫地朝那名金龜的臉上移去。
眼看手指就要踫到那片紫黑色時,她的雙手突然被一把揮開,完全沒有防備的趙子昀當下重重地朝左方歪過去,整個人不穩地趴跌倒地。
「靠!這也裝得太假了吧?人家高總只是輕輕把她那兩只祿山之爪給揮開,她竟然表現得像被車子給撞到似的飛撲倒地,真是不可思議!」圍在周邊的那些私語愈來愈大聲,充滿了不屑與幸災樂禍。
「也不能這麼說啊,也許人家真的弱不禁風得要命,吹口氣都能把她給吹飛到天上去,現在只是跌倒一下,算是很客氣了。」
「唷,怎麼一直趴在那里不起來啊,不會是想要讓總經理扶起她吧?她以為這是在演偶像劇啊!」
身為趙子昀頂頭上司的行銷三處主任這時穿過人群走過來,大聲斥喝︰
「趙子昀!你在做什麼?還不快起來!」
她當然想起來,問題是她全身沒有半點力氣。趙子昀的臉埋在雙臂間,咬牙蓄力,就是沒辦法撐起自己。要不是拚著一口氣不肯屈服,早就昏迷過去了。
但她不要昏,不能昏。如果任由自己失去意識的話,要是靈魂再度被剝離身體怎麼辦?就算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她都不願意接受。所以她不要昏倒,不可以昏倒。
深吸一口氣,抬起重逾千斤的腦袋,她看向身邊那個臉色鐵青的女士,道︰
「我……起不來。你能……扶我一下嗎?」雖然暫時想不起來這個站在身邊跳腳的女人該怎麼稱呼,但她至少知道這名女士是她的頂頭上司。眼下這個情況,上司不能不管她。
「你少裝了,你給我站起來!」身為趙子昀的頂頭上司,楊主任真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血楣!當著眾多公司員工面前出這樣的大丑,趙子昀丟的不是她自己的臉面,而是整個行銷業務部的臉面。偏偏她還真是不能不管她,誰教此刻整個七樓就只有她們二人是同個部門的人。
「看起來她摔得不輕。如果有必要,就扶她去附近的診所檢查一下吧。」這時金龜開了金口,口氣里有著淡淡的關懷,像是個雖然知道下屬在裝模作樣、卻體貼不揭穿的好上司。
大BOSS都發話了,楊主任縱使滿肚子火氣,也得忍下來,還得配合趴在地上死不起來的做作女,花力氣扶她起來。當然,楊主任也不是好惹的,就見她彎下腰拉了趙子昀一下,見趙子昀竟然沒有順勢起身,還在地上裝死,冷笑地向上司報告︰
「她太重了,我一個人恐怕扶不動。要不我讓樓下的保全上來幫忙吧。」
金龜BOSS微乎其微地皺了下眉頭,似乎也覺得趴在地上的那個女人太不識好歹。長眼楮的人都看到了她只是假摔,她卻能無視整個樓層的人的鄙視目光,依然堅定地持續自己的表演,這是何等強大的勇氣啊。縱使心中厭煩至極,但注重個人形象的金龜,仍然好風度地問著地上的趙子昀︰
「需要幫忙嗎?」
趙子昀看了金龜一眼,目光是徹底的拒絕,但出口的話竟是︰
「如果你真的打算幫忙,就扶我起來吧,別只是動嘴。謝謝。」話完,不客氣地伸出一只手臂,示意他快動手扶。
嘶!
在場所有人的抽氣聲此起彼落,匯聚成對這名搶盡鋒頭的奇葩女人的驚嘆號。
這個女人,真是敢!
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來路?
這個女人,她的大名會不會出現在最新一波的裁員名單上?
這個女人,其實是想釣金龜想瘋了吧?
可是,不管這個女人今天做出了怎樣匪夷所思的花痴行為,甚至嚴重到深深得罪了她的頂頭上司以及公司大BOSS,這個事件的最後結局,卻是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因為,金龜大BOSS不知道出于什麼樣的考量,竟然沒有在那個做作女的無恥要求下拂袖而去,反而順了那個女人的意,竟,真的出手將那個女人扶了起來;並且,在發現那個女人的身體攤成一團爛泥,怎麼也使不出力起不了身時,索性將她公主抱,在一堆妒恨交加的目光下,大步走入電梯,送佛送到西的,將她送去大樓隔壁的一間小診所看病去了。
于是,趙子昀的大名,在一個小時之間,紅遍「日升宣華」上上下下,並且迅速向外擴散,朝整個「日升集團」宣揚開來。
趙子昀現在最大的麻煩並不是她的花痴做作名聲火速紅遍了整個「日升集團」,也不是她成了「日升宣華」這間化妝品公司所有女性的公敵。她最大的麻煩是自己左手腕上莫名浮現的一塊十元銅板大小的紫黑色斑點。
這塊顏色很眼熟的斑點曾經出現在那只金龜的印堂上,然而,自那天短暫接觸以後,它卻逐漸出現在她手腕上。剛開始顏色淺淡還看不出來,後來變成青色,像是不小心撞到的一小塊瘀青,她當然不會放在心上;直到今天,這色塊定型在十元大小,而那暗沉的紫黑色,讓趙子昀立刻聯想起這正是那只金龜洛在印堂上的顏色。
他身上的晦氣,往她身上轉移了。
這個答案突然就這麼浮現在她腦海里,並且顯得那樣斬釘截鐵,讓她無從質疑或去思考第二個可能的答案。
只是在那天幾分鐘的短暫接觸,竟然就讓她變成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麼道理?憑什麼那個陌生金龜的晦氣可以轉移到她身上?她欠了他什麼嗎?還是,這具身體本身就是衰運纏身,注定了要多災多難?
回魂至今四天了,頭痛與身體疼痛的狀況終于慢慢在緩解,至少痛感已沒那麼重,也不是無時不刻都在痛著,像是她的身體正在認命地適應她這個「新居民」的入侵與融合,隨著被馴服的程度日深,便沒再瘋狂地排斥了。
可是,所謂的緩解,也不過只是好了那麼一點點,卻不能說她整個人是感到舒服自在的。
不過,只是不舒服罷了,沒什麼的;現在的她,太需要有感覺,即使是源源不絕的痛感,或無時不刻的難受,都沒有關系……任誰在經歷了近十年的禁錮,在黑暗中不見天日,頭不著天,腳不著地,不能動彈,連思考也被凍結,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存在,生機更是一絲絲從靈魂中被剝離,所有的「我」都正在化為虛無,那種恐怖,她再也不願意去體驗,所以她需要痛感來證明自己仍然存在,就算痛到滿地打滾,她也是寧願承受這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