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嚴馭堂絕不會對這類荒誕不經的事多加理會,可她——他無法狠下心來袖手旁觀,特別是在親眼見過她即將嫁給什麼樣的人之後。
「所以……」定定神,他迅速將她方才的話重整了一遍,「你希望馬上找到一位權勢與地位都高過永樂郡太守的對象成親?」
「沒錯!」元千夢重新燃起希望,「怎樣?你想到適合的人選了嗎?」
「這……」嚴馭堂看來正踟躕著什麼。
見他又是靜默不語,元千夢數到二十之後,決定還是靠自而在她轉身的那一刻,低沉的嗓音終于響起——
「倘若能找到符合你期望的人,你就會不顧一切的嫁給他嗎?」
「只要他也願意協助我解決眼前的燃眉之急,為什麼不嫁?」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回答。
「但若是嫁了之後,你可能無法在短期內拿到所謂的休妻書或是放妻書呢?」
「你所謂的短期是多短?」
「幾個月內吧……」
「幾個月……」元千夢遲疑了一下,「成親沒多久便立刻離異是很奇怪沒錯,太守大人和我爹也可能認為這樁親事不算數,可——幾個月內無法拿到好像也有點久……他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比方說,人品或性格不太正常,甚至有奇怪的特殊癖好……」
「奇怪的特殊癖好?」俊顏一怔。
「就像斷袖之癖啊!」她壓低聲音道︰「你知道,這種事通常無法公開,因此肩負著傳承香火之責的男人就會找個對象當掩護,甚至幫忙生兒育女,他則是以供應對方吃穿用度為報,大家各取所需……」
「你是打哪來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啊?」嚴馭堂又一次感到哭笑不得。
「你別以為這是不可能的!」元千夢反駁,「我就听過這樣的事!」
「好吧!」他必須承認——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所以,你說的不會是那樣的人吧?」
「你放心吧!」瞧她一臉認真,嚴馭堂也只能正色回應,「他對你不會有那些特殊要求,只是礙于身份之故,無法很快合而又離,畢竟光要地位高于太守的對象答應配合你這個其實有些無理的要求都不是一件易事了,不是嗎?」
「說得也是……」這點元千夢同意,「不過他的性情呢?如果必須在一起生活好幾個月的話,我不希望他是太難相處的人。」
「這點可能就因人而異了……」在其他女人們眼中,他不是太好相處,「不過對象是你的話,應該不必擔心他會對你不好。」
「為什麼?」
「你會給對方對你不好的機會嗎?」
「理論上是不會。」明眸故意露出凶光。
「所以沒什麼好擔憂的不是嗎?」他淡笑。
「這倒也是……而且是你介紹的人,應該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對吧?」
「大概吧!」嚴馭堂只能這麼回答,因為說自己很好或不好都很奇怪。
「那,他可有妻室了?」她問到最後一個問題,「雖然這件婚事不是真的,可我也不希望一天到晚受到正室的騷擾與虐待……」就跟她的母親一樣。
「他尚未娶妻。」俊居抿成一直線,「所以你不必擔心這個問題,只是對方的母親……」
「可能不是那麼平易近人是嗎?」她很快的領悟。
「嗯……」
「別擔心!比起嫁給王道明,這點我還能忍受!而且她的兒子幫了我,我也會以禮待她的,就像侍奉自己的長輩那樣,如果她真的不能接受我的話,我也會努力忍耐,直到拿到休書!」
「你確定嗎?」
「嗯!」該問的都問完了,應該是萬無一失了吧!
「那麼……」盯著她肯定的小臉,嚴馭堂一字一字道︰「我可以娶你。」
他當然想過這個決定可能會帶來的問題與影響,不過見她深陷于煩憂中,甚至可能因所嫁非人而誤了下半輩子,他就是無法袖手旁觀……
甚至他莫名的想著,會來到芷茵的故鄉遇到她,說不定也是天意!
反正他們之間相處是不成問題的,所以暫時將她收在身邊應該沒關系,再說這何嘗不是替自己解套的一個方式?至少他更有理由制止母後插手他的婚事了……
月老真的在最後一刻替她實現了願望,元千夢理應要很高興,然而踏上返家之路的那一刻,她卻開始忐忑不定、惴惴難安。
「你怎麼了?」她一直娥眉深鎖,他以為自己已替她排難解憂了。
元千夢這才道出心底的疑惑,「我說……你真的有官位在身嗎?」
「我看起來不像是有官位在身的人嗎?」她的煩惱讓他的唇角忍不住輕揚。
「不是,但怎麼想都沒道理……」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她在路上隨便救下的這人擁有高過太守大人的官職——連元千夢都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他為了要幫她而扯下的大謊,因為實在是太難以置信了。
「怎麼個沒道理法?我就不能被封官授爵嗎?」
「也不是,我只是很意外……比太守大人還大的官,我還真想不到會是什麼,該不會是將軍或是尚書大人之類的吧?」
「很接近了。」
「真的有那麼大嗎?」
「你要我怎麼證明給你看?」面對她疑惑的俏顏,嚴馭堂有些好笑的問︰「不會是要我立即派兵遣將吧?」
「我當然知道那是不可能……不過,算了,反正你確定就好。」瞧他一派安然,元千夢的心也跟著定了幾分,「重點是你要能證明給太守大人和我爹看,他們都是老謀深算的人物,尤其是太守大人,听說朝中政要他認識不少,要是到時他說沒听過你這個人,我一定會恨你一輩子的!」
「我知道。」他沒想過要給她恨他的機會。
「啊!我家就在前面了。」指著數十尺外的樓閣,元千夢低道。
與嚴馭堂約法三章後,為免事情生變,她決定直接帶他回家向父親稟明一切,而且為求速戰速決,她甚至連映畫都沒帶在身邊。
「玉置縣衙……」門區上題著這幾個字。
「呃,對啊!」元千夢不好意思的笑了,「對不起,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爹是玉置縣的縣令。」
「沒關系。」他也沒告訴她——她的身家背景他已了若指掌。
「你看起來似乎不怎麼驚訝?」元千夢注意到嚴馭堂的臉上毫無波紋。
「耳聞過了。」嚴馭堂輕描淡寫的一笑。
「是誰告訴你的?」
「是尚馨姑娘。」深怕他「不死心」,那晚劉尚馨將她即將與王道明結縞的事重復講述了好幾遍,也是在那時,嚴馭堂獲知了她真正的來歷。
「是嗎?」說到這個,元千夢的臉上浮現尷尬神采,「那個……听說那晚我喝醉時是你抱我回去的……我似乎一直沒向你道謝。」
「我以為你會告訴我,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出手幫忙是應該的。」依她一貫的思考方式看來,嚴馭堂以為她會這麼說。
「對你而言,我是那種會把別人的好意視為理所當然的人嗎?」美目斜瞪著他。
見她臉色不善,嚴馭堂聰明的換了個方式道︰「我只是覺得,若換成是我,你應該也不會丟下我不管。」
「那可不一定。」她故作正色,「畢竟,我可背不動你!」
嚴馭堂沒料到自己會失笑,但就在這一刻,他是真真實實的听到自己的朗笑聲——這是好久不曾發生的事了!
就連元千夢也驚異的望著他。「你還好吧?」她不曾見他如此大笑過,不禁懷疑起他是不是哪里不正常了。
「嗯。」唇畔泛著笑意,嚴馭堂點頭。他還真的不曾遇過比她更古靈精怪,更令人難以捉模的女子……他永遠都無法預料她下一刻會說出或是做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