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蚌屁!」貝斯手回嚷了聲。
睇著不遠處那對感情明明就很好,卻又愛斗嘴的伙伴,郭書齊好笑地搖搖頭。然後,欲邁步時,身側一抹打扮時髦俏麗的身影讓他頓下了腳步。
女子步伐凌亂,走走停停,口中哼著歌,而那聲音……
冰書齊瞪著那道縴瘦的背影。難不成她打算用那樣的姿態回家?
「找一個最愛的深愛的相愛的親愛的人來告別單身,一個多情……惡——」斷斷續續的歌聲伴著歪歪斜斜的腳步,周丹模樣狼狽,突地,一陣惡心感翻涌上來,她捂住嘴,就在馬路邊彎子。
深夜時分,一輛車速極快的機車呼嘯而過,不知是被驚嚇到還是怎麼著,她身子突然傾斜,而後坐了下來。
「要緊嗎?」郭書齊微彎身子,大掌握住她手臂,這一靠近,才瞧見了她臉上的珠淚。
周丹沒說話,細聲啜泣。
「受傷了?」淚漣漣的一張臉,饒是再陌生,他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周丹還是不說話,吸著鼻子,流眼淚。
見她只是卯起來哭,他有些無奈,卻又不能丟下她一個人。頹唐的長眸一抬,他看了看周遭……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萬一讓路過的夜歸人瞧見他倆這情況,恐怕要誤會他欺侮她了吧?!
「小姐,你好歹說句話,要是受了傷我送你去醫院;如果沒事,而你信得過我的話,我送你回去吧。」長腿一蹲,他盡量讓自己與她平視。
也許是哭累了,周丹終于願意理他,那水花花的貓眼一轉,綻出異輝。「你、你是那個主唱?」忽地輕笑了聲,她道︰「唱嘛,再唱嘛,你歌唱得好,我喜歡听你唱。噢,就是那個……那個什麼單身什麼歌的……」偏頭想了想,打個酒嗝,她揚唇笑,笑得美艷,也笑得可憐,然後她揚聲又唱。
「找一個最愛的深愛的相愛的親愛的人來告別單身,一個多情的痴情——」周丹腦袋瓜晃了兩下,借著他的扶持站起身來,她掙月兌他的掣握,想要走,偏偏步履凌亂,身子搖搖欲墜的。
「打個電話回家,請你家人來接你回家。」郭書齊上前,大掌撐著她手肘,明顯感覺她僵了下。
她像是醞釀著什麼,好半晌才深深吐息,然後不緊不慢回答︰「我沒有家,也沒有家人。」音調平平的,聲嗓卻略帶沙啞,同時,她已格開他的撐扶,又往前頭踉蹌走去。
冰書齊微眯黑眸,瞪著前方縴瘦背影片刻。走都走不穩了,還要堅持一個人離開?思及此,他一惱,薄唇掀動︰「你就非要這麼逞強?」
前頭小姐沒理會他,只是一徑往前走,他看不過去,追上前。雙手搭上她縴細的肩,強迫她轉身,這一轉,才發現她又是淚漣漣。可真會哭!
「一個女孩子喝成這樣,連路都走不穩,你以為你能走去哪?」雙手微使力,制住那老想掙開他的小姐。
「走到哪……就是那了。那、那、那里,隨便都好。」縴指胡亂一點,周丹忽地又笑了起來。「反正……反正會愛我的都不在了,去哪都無所謂的……無所謂的唷。」掩嘴咯咯笑,眼眶濕潤紅腫,很矛盾的神態。
冰書齊仍是瞪著她。她看來年紀輕輕,應該與他不相上下,而這個年紀,還是很叛逆的,他想,也許她是和家人鬧意見。
「嘿!你唱歌啊,剛剛那首很好听的。」周丹見他不說話,笑著用手心輕推他胸口。「唱嘛,唱啊!」
「你醉了。」他冷眼看她。
「啊?醉了……要真能醉多好,這樣就能忘記自己有多孤單、多不快樂……呵呵、呵呵哈——」她笑著流淚,然後腳步一移,身子跟著轉了個圈,她開始唱起歌來,邊唱邊輕躍著腳步。「孤單的人那麼多,快樂的沒有幾個……唔!」腿膝忽地一軟,她被身後那雙及時探出的溫熱大掌托住腰身。
「要唱歌回家唱,別在這種時間、這種地方擾人安寧。」郭書齊雙手輕握她腰身,冷聲說道。他實在不懂,一個女孩子跟人家喝什麼酒?
「家……就跟你說了我沒有家嘛。」周丹驀地回身,伏靠在他胸膛,哀哀哭了起來。「我沒有家啊!」
看著胸前那顆腦袋,他有些莫可奈何。「好,就算沒有家,也會有個住的地方吧。」老嚷著沒家,那他換個方式問總成吧?!
聞言,她抬臉看他,仔仔細細地看他,豆大淚珠還掛在面頰上。「咦?現在才發現……你長得很帥耶,不然——」圓圓貓眼轉了轉,粉唇忽地揚了揚。「不如我去你家住。」
冰書齊瞠眸,瞪住她。這小姐是個性本就如此隨便?還是醉胡涂了?
第1章(2)
「不讓我去住啊?」醺醺然的,她的眼兒看上去也是醺然迷離的。「那就不要再跟著我了。」她猛然回身想走,腳下重心一個沒抓好,身子又踉了蹌,身後一雙大手再度及時護住她。
她很是懊惱,老是被他擋住去路;他很是無奈,明明不相識,他做什麼非要這樣幫她,而她未必領情?
「你——」周丹回過身,秀眉微蹙,眸底似有火花燦燦,才想掙離腰間那雙溫熱大掌時,胃部一陣翻涌,酸液直往咽喉竄,「嘔」一聲,她無法再抑制身體本能反應,吐了出來。
「喂、喂!」察覺不對,正要松手之際,一陣溫熱混著酸味的穢物已往他胸口招呼。急忙之下,他手一放,周丹瞬間跌坐在地,他瞪著胸前那團髒污,俊朗的眉宇蹙鎖,神情冷凜。
眼一抬,郭書齊正要開口斥責那可惡肇事者,才發現她早像團軟泥坐在地上。雙手掩面,那頭栗發垂散兩側,教他看不清她神情,但那一聳一聳的巧肩和細微的吸鼻聲,就足以說明小姐又是淚流成河了吧?!
長嘆一聲,他腿一屈,彎子。「你打算就這樣坐在這里一直哭?」
周丹似是未聞,仍舊專心掩著面容不動。
「給我地址,我送你回去。」他雙手搭上她肩,強迫她面對他。
怎奈小姐菱唇一張,「嘔」一聲,穢物再度在郭書齊身上留下罪證。
說她沒醉,她偏偏有著夸張的、稚氣的舉止;說她醉了,她又能自己一個人進浴室梳洗……究竟,她是否清醒著?
已換下髒衣物,簡單沐浴餅的郭書齊穿著旅館提供的白色睡袍,雙臂抱胸立在床尾,一雙長眸緊鎖對面那扇傳出嘩啦水聲的門,像要穿透它似的。
在馬路邊和小姐牽扯許久,最後在她第二次朝他吐出穢物時,他忍無可忍,帶著她直接上旅館。他無法丟下她一人在路邊游蕩,卻也不能將她帶回家,想了想,唯有走進旅館才能洗去他一身酸味和解決不知該將她帶往何處的困擾。
認真探究起來,他其實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何要這樣多事,男人在PUB獵艷不是什麼新鮮事,女人也不會不清楚獨自一人身處PUB所暗藏的隱憂,他理該視而不見才是,只是在店里瞧見那男人不懷好意欲欺侮她時,他卻難袖手旁觀。
嘖,她等等走出來倘若尚未完全清醒呢?他該繼續留下來陪她?還是……叮叮叮,手機響起鈴聲。
他轉身,在床鋪上找到手機,拇指按了通話鍵。
雙手一拉,確定腰前的結是打好的。
周丹緩緩昂起小臉,睇向霧蒙蒙的鏡面……經過梳洗,她清醒許多,又或者該說,她剛才不過是借著酒意發泄罷了——她想要有人疼愛。
然而,還有誰會愛她呢?
自小母親便不疼愛她,父親早逝,手足關系也不親密,一個月前,最要好的死黨為了小事與她翻臉,她仍難過之際,自高二交往至今的學長男友卻在今天提了分手……這世上,還有什麼人是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