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先進房了。」
她很清楚他不想要陪伴,況且她現在只想洗澡睡覺,沒力氣再去挑戰冰山。她低著頭,往客房移動腳步,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行李,于是繞到客廳去拿林太太送來的行李箱。
沒想到任桓謙跟著她的腳步也來到客廳——他當然不是來幫她拿行李。只見他拿起接通保全系統的對講機,冷淡的警告迸了出來——
「我是任先生,剛才車子被撞爛的車主是我太太,我們昨天才結婚,她有表明她的身份,但你們沒確認還直接要求她把車子停在大樓外,因此造成的任何損失,我會向管委會說明並要求職懲。」
任桓謙掛上話筒,感到一股痛快,然後立刻開始後悔。田予貞只是雙方事業合作的條件之一,結婚只是手段,他對她不會有任何想法、任何感覺,但他一看到她強忍淚水的模樣,卻被她打敗,不理性地幫她出頭,活像是領域被人侵犯的獅子一般……
「我……」他試著扭轉尷尬的劣勢,也試著對自己解釋,這是面子問題,再怎麼說,田予貞是他妻子,是任家的媳婦,她要是受到欺負,他當然得把情況說清楚,並且要求道歉,這不奇怪……
「謝謝。」她說,愣愣地拿著行李離開客廳。
接著是安靜的腳步聲,客房房門開啟,而後輕輕關上。
他征著,最後回答餐廳,坐下來舀湯,一個人喝湯。
她煮的是山藥排骨湯。
他閉上雙眼,品嘗這輩子他喝過最美味的山藥排骨湯。
暖熱的液體滑過食道,淌進了胃,在溫暖了胃部的同時,好像也給他冰凍的心帶來一絲久違的溫度。
第3章(1)
田予貞看著落地窗外的陽光,連續兩天在陌生的地方醒來,感覺很不真實。
她坐起身,環視陌生的客房,然後深深嘆息。這就是她的婚姻,除了住在完全不熟悉的環境,還要天天被冰山刺激,她的生活一向單純,雖然工作挑戰不少,父親的要求也是壓力,但總有解決的辦法,可是任桓謙並不一樣。如果說,她不在乎他,或許一切就很簡單,就當彼此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再多一個室友微分而已……
她模模自己不受控制的心髒,偏偏她就是在乎,放不下。
她下床,走進客房的獨立衛浴。她的下輩子該不會就在這間客房度過,天天面對那個冰山似的男人……
她感到頭皮發麻,之前對婚姻的期許以及對任桓謙的綺想,這一刻似乎又開始動搖了。
她皺著眉刷牙,不耐煩自己反反復復的情緒。如果把想法簡單化,不去挑戰任何事物,她是不是可以擁有比較快樂的心情?
她瞪著鏡中的自己,看著略顯蒼白的唇瓣,想到新婚之夜,那個誤會的吻,忍不住深呼吸。她看過許多歌頌吻是多麼美好又神奇的文章,接吻會讓人臉紅心跳,是傾訴愛意的最佳辦法,但她沒想過,她的初吻卻刺得自己的心好痛。
那一晚,她躺在他身旁,盯著近乎陌生的丈夫到天亮。就算她個性一向樂觀,但遇到這種事,她怎麼也樂觀不了。
她是田予貞,永遠不能取代佔據任桓謙心上的蔣曉潔……
她甩甩頭,迅速洗臉,然後走出浴室,由行李箱拿出衣服,突然有種出差的錯覺,這狀況就像住在飯店一樣,不是嗎?她無奈苦笑,快速更衣,整理儀容。
不過住飯店不用煩惱早餐的問題,也不用面對接下來的問題——為人妻的她,需不需要為先生準備早餐?或是說,人家是否領情?她還能夠承受被潑幾桶冷水才甘願?到最後,早餐會不會變成另一堆廚余?
想著想著,她掙扎又猶豫。算了,田予貞搖搖頭,走向廚房,悶悶地拿出昨晚的山藥排骨湯,加了肉絲,香菇和芹菜,動手熬粥。
半個小時後,山藥肉絲香菇粥完成,香氣溢滿整間廚房。
她低頭,端著鍋子轉身,卻被身後突然出現的男人嚇了一大跳,她驚呼一聲,要不是任桓謙迅速穩住她的雙手,這下廚房就要變成災害現場了。
田予貞余悸猶存,抬頭瞪他。就算再怎麼喜歡他,也忍不住他差點害兩人被燙傷的怒火。「你嚇到我了。」
听見她的抗議,任桓謙假裝不在意,端走她手上的康寧鍋,放在餐桌上。
田予貞一怔,瞪著空空如也的雙手。這代表他要吃她準備的早餐嗎?
任桓謙很忙,忙著拿餐具,忙著煮咖啡,他表現得很冷靜,沒有泄漏自己的尷尬。
早上一听到由廚房傳出的聲音,他試著忽視,田予貞就算擺出滿漢全席也不關他的事,只是,當食物的香氣飄散出來之後,他發現自己再也忽視不了。他想到昨晚的山藥排骨湯,還來不及和自己的口月復之欲打仗前,人已經站在廚房里乖乖等吃的了。
他一邊看著她準備早餐的身影,一邊懊惱自己的胃怎麼會這麼容易被收買?
她一身俐落,簡單的休褲和襯衫,搭上披巾,長發束起馬尾,臉上是淡雅的妝。她的人簡單務實,但她的廚藝卻精湛得令人印象深刻。「咖啡?」他問,純粹一種交換的心態。
「呃……好。」
田予貞低著頭舀粥,卻平撫不了狂飆的心跳。他可以漠視她,讓她睡客房,也可以替她出頭,和保全提出抗議。他要她不用準備晚餐,卻期待她準備的早餐?這種忽冷忽熱的滋味,誰都受不了。
「你拜師學過廚藝?」否則一個整天忙于工作的女人,不可能有時間自己慢慢鑽研。
「嗯,爸爸要求,所以學過一陣子。」她解釋。
「嗯。」
兩人面對面坐著,不再交談,安靜享用早餐,她原本紊亂緊張的心情在看到他大快朵頤之後,竟神奇地穩定下來。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他們就像其他一般夫妻,度過一個清新的早晨,在陽光的陪伴下用餐,裝著咖啡的馬克杯溫暖熨著她的手。田予貞低頭,嘴角不自覺漾開了笑。他們沒說話,很安靜,只有用餐的聲音。
她想給自己一次機會,清清喉嚨。「呃,對了,桓謙,我的車壞了,你能送我去上班嗎?」
天知道她提出這個要求需要多大的勇氣,但任桓謙沒說話,甚至連抬眼都有,繼續盯著自己的商業雜志。田予貞咬咬唇,很想挖個洞躲起來。她應該預料得到他的反應,為什麼自己就是這麼不死心?
她放下馬克杯,雙手握拳。「沒關系,我搭計程車也可以……那,我先出門了,碗盤等鐘點阿姨來收拾……」她在冰箱門上看到整理家務的鐘點阿姨的班表。
田予貞起身拿了包包就離開家里,狼狽的模樣也只能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來到一樓,冷風吹起她的馬尾,她匆匆忙忙的忘了拿外套,只能環抱著自己在冷風中瑟縮,然後愈覺得自己好可悲。她甩甩頭,反復想著今天的工作安排,努力忽視灰色的心情。只是,再怎麼刻意逃避,那些不愉快的思緒還是咻一聲跑腦袋里。
她嘆了口氣。今天天氣很好,她應該打起精神才對,早上還要去工地……對了,要先去車上拿設計圖才行,唉,她可憐的AUDIAI……
「任太太早。」
一個陌生的稱呼讓田予貞跟蹌了下。
「早……」她只能尷尬扯著笑。
保全主管一早就在大門前等候。「不好意思,昨天給任太太添麻煩,還讓任先生發脾氣,真過意不去……」
人家低聲下氣地道歉,左一聲任先生、右一聲任太太,讓田予真有種踩在雲端的感覺,飄飄浮啊的,很不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