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田予貞總算明白別人為何形容父親是「老謀深算的老狐狸」了。
她揉揉抽痛的太陽穴。暗戀是暗戀,但也不會因為結婚而立刻擁有幸福的未來。「爸,我和他的事你就別插手了。」她完全不想泄漏自己心意讓他知道,哪怕是半點都不行!
田父開心地呵呵笑。「呿,你們都結婚了,我還能變什麼把戲?說不定九個多月後你就能生一個可愛的寶寶讓我含飴弄孫了∼∼」
田予貞一陣困窘。「爸,沒那麼快……」
田父哈哈笑。「乖女兒,別害羞,我看好我女婿的能力!」
這下她啞口無言了。
「對了,女兒,你是不是應該換到‘京遠’上班?」
「為什麼?」
「嫁雞隨雞啊,都結婚了,還待在娘家工作成何體統?」
「爸,你不喜歡我陪你上班嗎?」田予貞勾著父親手臂輕輕撒嬌。
「呿,什麼話啊……」
「爸,我不想去‘京遠’。」
「夫唱婦隨啊。」
「老古板。」
「沒大沒小。」
「我真的不想去‘京遠’,新建案才剛動土,況且夫妻再怎麼親密也要有個人的空間啊。」況且,要二十四小時對著北極冰山也是需要勇氣的。
「鬼扯!隨便你,老爸只是告訴你,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去‘京遠’上班一方面是促進兩人感情,一方面也是為了合作開發案,當然這里你還是老大啊,你是我女兒,我知道你的能力,區區兩家公司,哪能難倒你,對吧?」
田予貞看著頭發灰白的父親,他黝黑得發亮的膚色是當年待在工地和工人共同打拼的證明,他不是那種只會待在豪華辦公室,吹冷氣等著接受成果的企業老板。
「爸……」
「怎麼了?」
「謝謝你。」
「說什麼謝啊……」田父拍拍女兒的手臂。夕陽西下,父女在落地窗前相依偎,感受最溫馨美好的親情。
「對了,美珊說你和桓謙搬到信義之星去了?」
「嗯。」
田父打氣道︰「很好!痹女兒,你就和他拼了,非要得到他的心不可!」
在父親的祝福和美珊曖昧傳授讓人臉紅心跳的「夫妻相處之道」後,田予貞提早離開公司。工作狂難得早退,差點把公司保全嚇到下巴月兌臼呢!
她先去一趟超市采買晚餐的食材。她一樣一樣仔細挑選,新婚的嬌羞都藏不住。生鮮食品促銷人員看到她手上的鑽石戒指,主動上前推銷。「這位太太看起來是新婚喔?」
田予貞一愣。她臉上有寫她新婚嗎?「嗯……」
「太太買盒草莓吧,人家說草莓是愛情的滋味,酸甜酸甜的。不過看太太這麼幸福的模樣,應該只有甜蜜蜜而已!」
被哄得心花怒放,所以她買了草莓,更買了足以吃上一個星期的食材,再趕回信義之星,警衛看到她有些困擾,他並不知道任先生結婚,當然也不知道田予貞是誰,只當她是一般訪客登記證件(他們還沒去戶政事務所登記,所以身份證上的配偶欄依然空白),車子只能停在大樓外面,她兩手扛著沉重的購物袋,狼狽地來到六樓。
他的家保持慣有的簡明俐落風格,只是,已經七點半了,她無暇欣賞他的布置,只能鑽進幾乎沒使用過的廚房迅速準備晚餐。
一個小時後,四菜一湯熱騰騰地上桌,這期間,婆婆讓林太太和司機小張送來她的行李,于是她還多做了些菜,讓林太太帶回去給主屋所有人嘗嘗。
林太太捧著香噴噴的食物,高興得不得了。「少女乃女乃,加油喔!少爺就靠你來拯救了,我幫你發簡訊給少爺,說你準備了山珍海味等他回家吃飯!」
每個人都要她加油,要她正視自己的心意,鼓勵她追求幸福美滿的婚姻,無形間凝聚成一股支持的力量。于是田予貞坐在客廳沙發上,等著丈夫回來吃飯。
八點,九點,十點……每個整點她都在考慮要不要去熱菜,還是再等一下?
她窩在沙發里,抱著自己的膝蓋,沒有餓的感覺,卻有疲憊的睡意。
直到半夜一點,大門喀地開啟,任桓謙進門,一身淡淡的酒氣,但人是清醒的。
她驚醒過來,揉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你回來了。」
任桓謙沒說話,看了她一眼,便往應該是臥室的房間走去。說實在的,她一進門就忙著準備晚餐,忙著等待,連一間房都沒進去過。
忽然,他停住腳步,淡漠地看著她。「你住客房,」他指著另一邊的房間。「還有,以後不用幫我準備晚餐,我不會回來吃飯。」
他又停下腳步。「你應該知道,你跟我不是一般夫妻,我們的關系是因為彼此要合作,沒有其他的。我不想要什麼感情牽扯,你不要有無謂的期待。」
然後,開門。
田予貞緩慢呼出梗在胸口的一口氣,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抬手揉揉抽痛的太陽穴,閉著眼,腦子一片空白,只有心隱隱作痛。是痛,她明確感受那是痛……
靜待片刻後,她起身,走到餐桌。看著滿桌的精心杰作,她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她不是浪費的人,不會像連續劇演的一樣,女主角氣惱得把食物倒掉發泄怒火,她只會認命地封上保鮮膜,將冷掉的飯菜送進冰箱。
最後,是那盤草莓,鮮紅圓潤,旁邊還放著她特制的蜂蜜果醬。她拿了一顆草莓。「草莓是愛情的滋味……」她自語,然後咬了口,酸多于甜的滋味立刻擴散開來,她緊緊皺眉,同時落淚。
原來,她的愛情竟然這麼酸……
只是老天爺可能覺得她還不夠悲情,手機竟然在這時候響起,半夜一點?一個陌生電話?她疲憊地接起手機。「喂?」
「田小姐,不好意思,我是信義之星的排班警衛,你的車停在大樓外被酒駕的車輛撞到,你要不要下樓察看?」
警衛憑著她留下的訪客資料,來電話通知。
啊?田予貞一愣,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幸福」?「被撞到?」
「是。」警衛的語氣很緊張。
「我馬上下去。」
她趕到樓下,交通警察剛好趕到,她的愛車AUDIAI被一輛鋼板厚實的大卡車高速沖撞,整台撞毀,AUDIAI正式香消玉殞。
她早已經沒力氣說話了,只留下名片,表示明天會委托律師處理賠償事宜,然後虛弱地上樓。
她打開大門,忽然聞到食物加熱的味道……是湯?她狐疑地走到廚房,當場逮到正在爐子前熱湯的任桓謙。寒冷的冬夜,他只穿著白棉T和寬松的居家褲,合身上衣將他結實精壯的身材完美呈現,搭上半濕的頭發,很有一股狂妄邪魅的味道。
被她活逮,任桓謙臉上閃過半秒鐘的狼狽,但冷漠很快地掩飾一切。
田予貞深吸口氣,走進廚房。「我來。」
她接手熱湯的工作。任桓謙並未離開廚房,只是站在她身後打量她。她仍然穿著早上那套米色褲裝,只是長發已松開,披散在肩上,泛著微微的濕氣……
「你剛才出去?」他以為她早已進房休息,所以才到廚房找吃的。
「嗯,車子被酒駕的卡車司機給撞爛了。」她雲淡風輕地說。
「你的車子不是停在地下室車庫?」
「我不能停。」
「為什麼?」
「警衛說我是訪客,所以不能停。」她委屈疲憊的淚盈在眼眶,忍著不掉落。
「你沒表明你是誰?」
田予貞無力地嘆口氣。「我說了,但警衛說沒听說你結婚的消息,所以不能讓我停。」
任桓謙沒說話。
湯滾了,她關上火,戴上隔熱手套,將冒著熱氣的康寧鍋端到餐桌上,只取了一副餐具放在鍋旁。她低著頭不肯看他,不想讓他看到眼中懦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