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對面神情溫和的人,認真地道︰「仁安,如果你是想重新恢復你在東盛的身份、重新開始生活的話,我手里的股份可以全還給你,本來它就是屬于你們鐘家的。但不要只是因為一時意氣,擠掉了沈嘉棠又再任性地跑掉。站在客觀的角度來說,論經營之道沈嘉棠肯定要勝過你,至于你母親與舅舅這幾年在公司里的行為,相信你心里也有數。如果你再打算把公司交給他們管理的話,遲早會出問題。與其讓公司陷入危機,不如繼續讓沈嘉棠來負責。我相信有他在,公司一定會發展得更好。」
鐘仁安听著她的話,搖頭道︰「瀾溪,我是不希望你被牽連進來,甚至還賠上了自己的終身。嘉棠的性格我了解,如果他知道你的這些心思,一定不會輕易罷休的。」
瀾溪有些感慨,如果她告訴他,沈嘉棠其實早就知道了,卻沒有拿她怎麼樣,他還會如此堅持自己的認知嗎?
「仁安,我並不因為別有目的,才願意嫁給沈嘉棠的。」
鐘仁安微微一愣,「什麼意思?」
「也許一開始,我不愛他,但我嫁他,卻是真正把他當作一個良人來嫁的。他的人品不錯,對我也很好,就算沒有愛情,我相信我也會生活得很好。」
她從背包里抽出已經準備好的股權讓度書,遞到他手邊,「這些本來就不是屬于我的東西,現在我把它還給你,如何選擇,你自己斟酌吧。」
這一次,是她將選擇權交給他。
鐘仁安接過去,拿在手里,神情漸漸黯淡下來。這對他來說其實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一邊是理智,一邊卻是親情的束縛,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目的明確的人,到底要讓他如何選擇才能護得兩全?
其實還在新婚燕爾之際,可是瀾溪這幾天卻過得並不愜意。
那天她與沈嘉棠談完話之後,他對她的態度始終冷冷淡淡的。婚後第二天,他雖然在家待了一天,但一天都待在書房里,第三天則干脆回了公司上班。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他們的關系仍是毫無緩和的跡象。瀾溪知道,其實他是在等她的一個態度。
她這幾日也在整理自己的情緒,她想等到能夠條理清晰的時候再去與他談一次。
可是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他下了班回來,進門的時候臉色已經冷凝得嚇人。看到她,倒是緩和了一些,可是臉上浮起的卻是一絲淡淡的嘲然之色。
經過這幾天的冷戰,瀾溪也不會再去主動找他說話,徑自坐在沙發上看著不知所謂的電視節目。
他卻丟了公事包,走到她斜對面的位置旁坐下來。
瀾溪也不是躲避畏縮的性格,干脆關了電視,轉看向他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他眉目轉冷,反問她︰「難道你不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嗎?」
為什麼她該知道?
以前他總是一派溫然有禮的樣子,這幾天卻一反常態總是拿嘲弄的態度對待她。有什麼話大可以說清楚,她受夠了他的這副樣子。每次他用冷淡的目光看著她,她的心里就像是哽了什麼東西,酸楚壓抑得難受。
「我嫁給你,並非不想好好過日子。你心里有什麼話大可以對我說出來,才結婚就做不到坦誠溝通,以後還如何繼續相處下去?」
她這話一出,他越發笑得冷淡蔑然,「坦誠,說得漂亮,你做到了嗎?」
「什麼意思?」
「把全部的股份都給了鐘仁安,這是在逼我退位嗎?接下來,是不是打算拿離婚協議書給我簽了?」他將臉湊了過來,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像是從沒有認識過她一樣,「也是,你若與我離婚,還能再分走我的一半財產,這算盤打得可真是精細。顧瀾溪,我還是小看你了。」
瀾溪受了冤枉,呼吸也急促起來,忿忿然地道︰「我手里的那些股份本來就是屬于鐘家的,還給他有什麼不對?」
他撤身坐了回去,冷哼一聲︰「是嗎?那當初鐘柏青為什麼沒有親手交給鐘家的人,反而如此復雜地將它交到你手上?」
他對她搖搖頭,這一刻對她的態度,像是對待他商場上的一個對手,而不是他的妻子。
「一句接一句的謊言,顧瀾溪,這就是你所謂的坦誠嗎?」
瀾溪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嘴角的笑容漸深,眼底卻是全然的失望之色。一個一心向著別人的女人,他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傻才會對她一再地包容退讓。
「你口口聲聲說那些是屬于鐘家的東西,你覺得我現在的位子應該讓鐘仁安來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處境?從我父親開始,他為公司的付出並不比鐘仁安父親少,可是他一輩子都被壓在第二的位置上。到了我這里,又是這樣,且不管鐘仁安是如何的不成材,他都是命定的太子爺,必然要坐在皇位上才算合乎情理。可是他為公司做過些什麼?他舅舅闖了禍弄得公司差點倒閉,是我在為他們收拾爛攤子。不是我真的有多貪戀現在的地位,只是因為它是我父親傾注了一生心血的地方。論能力,不客氣地說一句,公司如果沒有我,早不知道落魄到什麼地步去了。我從十八歲就進公司幫忙,這十幾年的光陰,我的付出難道還不足以讓我坐穩今天的位子嗎?」
他最痛心的,並不是今天在董事會上,鐘仁安聯合他母親手里的股份,要求他讓位。他最失望是,正是眼前這個背著他妻子身份的女人,給了別人推倒她丈夫的權利。
早知如此,當初他就不該放任她闖進他的世界,更不該放任自己對她動了真心。早該知道這個世界上,真心是個可笑的東西,你付出去了,往往收回的也只是別人的不屑一顧。
當然,他自己也有責任,強娶了一個心里裝著別人的女人,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
「沈嘉棠……」她被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顧瀾溪從來不都是一個巧舌如簧口齒伶俐的人嗎?為什麼此刻听了他的這番話,看著他失落的樣子,她會心里酸澀糾結得想落淚?
他站了起來,從公事包里抽出一張紙扔到她面前,「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如果我再賴著不放手,未免也太不識趣了一點。你想離婚,我成全你。」
他拉開門,再「砰」的一聲關上,那聲音震得瀾溪回過神來。
離婚,他竟然如此輕易地就說離婚?!到底是誰心狠,是誰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
當然,該她做的事,她不會再躲避。
瀾溪主動找到了沈兆彥,為了問清一些事。
而沈兆彥听完她的一番話之後,竟是露出幾分欣賞之色。
「你怎麼會想到收購那些散戶手里百分之十的股權?」
瀾溪想,其實這應該是目前保住沈嘉棠的唯一辦法了吧?「我只是想問問你,這個方法可行嗎?有沒有什麼困難之處?」
沈兆彥更加詫異了,「難道你想幫忙?」
瀾溪十分誠懇地回道︰「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的話。」
片刻的沉默之後,沈兆彥看了她一眼,道︰「其實我們已經在這麼做了,不過目前的確遇到了一點困難。」
「是什麼?」
沈兆彥的眼楮轉了轉,分明起了什麼心思。
「那百分之十,我們已經收回了七成,還剩最後的三成被項華南搶先一步收購走了。你也知道他和大哥這幾年一直斗得厲害,想讓他把股份讓出來,似乎不大可能。」
看來項華南是盯住了沈嘉棠,任何事都不忘插上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