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單位的假一般都放到正月初八,所以你不用擔心這個。」
她一時也想不出其他合理的借口。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原本以她的打算,起碼也要拖到半年以後甚至更久。可是此刻看著他狀似商量的態度,她知道其實是躲不過去了。
他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溫和如常,說的話卻出乎意料的尖銳,再不給半分讓她退避的余地,「瀾溪,希望你的猶豫只是出自于待嫁女子的那份心情,而不是抱著其他的心思。像你之前說的,我們或許不是因為彼此相愛而結婚,但既然決定結伴過生活,基本的忠誠我希望我們都能做到。你願意與我結婚是出自什麼考量,我不會去追究。而我既然決定娶一個人,至少有一點我可以保證,就是我不會對她做出不利的事。」
瀾溪听著他一句一句地說下來,先前的那份驚訝已經收了起來,骨子里的理智也回來了。她在思忖著他說這番話的意圖,之前與她之間一直都維持著平和的假象,現在他卻突然一下子戳破這層假象,是出自真心還是只為了警告她的三心兩意?
她回了他一個沒有誠意的笑,說道︰「你這話得說有些深奧,我听得不太明白。」
他嘴角的笑容漸深,伸手將她耳際的一縷頭發掠至耳後,用輕緩的聲音道︰「你這麼聰明,怎麼會听不懂呢?」
瀾溪朝一旁讓了讓,避開他曖昧的靠近。
「不管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至少可以保證一點,便是我既然決定嫁一個人,就會同你所說的那樣,不會對他做出傷害的事。」
他既然想得到她的一個保證,給他又如何?這並不違背她的初衷,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抱著傷害誰的心思來的。在不傷及他的利益的前提下,得來她想得到的東西,兩者應該不會產生什麼沖突。
他低聲笑了一下,先前眼中的那一絲曖昧之色也已經收了起來。可是他卻伸出手來,蓋住了她的手,說道︰「希望他日,我們都能記得今天所說的這些話。」
瀾溪低下眉睫,然後抬頭對他笑了笑道︰「我們明天就去登記吧。」
中國人的老規矩,過完正月十五才算真正過完了春節。雖然大多數單位都只放假到正月初七,但一路行來,大街上還是充斥著濃厚的節日氣氛。
其實公司那邊到初八也正式上班了,不過身為領導,自然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假日有多長,他愛將自己的假期延長到天荒地老都沒問題。
至于瀾溪,如今架著準老總夫人的身份,自然也是今非昔比。不打卡不上班,人事部也絕對不敢將她的工資扣掉半毛錢。
正月十一,按迷信的說法其實不算好日子。尤其對于要決定結婚的人來說,挑個雙日子總是顯得吉利一些。
當然沈嘉棠跟瀾溪都不信這一套,初十從杭州回來,十一這天早上便驅車去了民政局。
因為是正月里的關系,來領證的人並不多。現在結婚算是一年比一年方便,不會強制婚檢,雙方帶上身份證,再帶上一方的戶口簿就可以辦理了。
瀾溪的戶口不在A市,只負責帶上身份證就行了。
去照相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想,早知道應該穿得漂亮一點出來,頭發也該梳得整齊一些才是。雖然大頭照怎麼照都難看,但怎麼說結婚都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
沈嘉棠一身的銀灰色西裝,外面是短的黑色呢子大衣,打著暗紅色的領帶,一如既往地衣著考究氣質優雅得體。
甚至連負責照相的工作人員都昧著良心,表揚了他們一句︰「兩位真是郎才女貌!」
或許是新正月里,說句好听的話圖個吉利吧。瀾溪有自知之明,以她臉還有點水腫的樣子來看,說她有「貌」那純粹是安慰人的。
餅程竟然比她想象中簡單,只不過一直都是沈嘉棠領著她進進出出,她在心態上一直都處于慢半拍的狀態。過完年她也二十九歲了,如果放在老家地方沒準都是幾歲孩子的媽了。可是她不一樣,她從很小的時候就一個人獨自生活,沒有父母可以撒嬌,也沒有人可以互相照料,一直都是一個人,一直都忙得忘了去計較自己的年紀。
二十九歲,即便是放在半年前,她也絕對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與沈嘉棠走至今天這樣一步。都說婚姻不是兒戲,她卻是直到鮮紅的結婚證拿在手里,也仍是缺少一絲真實的感覺。
他拉著她走出民政局的門,坐進車里之前,他看著有些走神的她問︰「晚上是去外面吃還是回去吃?」
瀾溪想了想道︰「回去吃吧,順便去超市買點東西。」離開這段日子,家里的冰箱也空了。
他沒有異議,直接將車開往長江路上的一家超市。
瀾溪坐在車里,無聲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嚴格說來,領完證他們這一刻就算是正式合法的夫妻了。她先前在里面看到別的小夫妻,手拉著手,眼底眉梢全是喜悅之色。相比之下他們兩個看起來都太淡然了,好像來也純粹只是為了走一下程序。而可惡的是,她原來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承認看著他平靜無波的態度,心里是有一點點介意的。到底是終身大事,到底,他也是即將與她度過一段人生的人。將來他們會發展到哪一步她不敢保證,但起碼,她不希望自己的婚姻會陷入死水一般的平靜里。
「沈嘉棠……」
他笑了笑,轉過臉看她,「怎麼,還不習慣改口嗎?」
瀾溪總覺得太過親昵地叫他名字,讓她有些別扭,「嘉棠……」
「什麼事?」
她卻又開始不好意思說出口。難道要她說︰你的態度有問題,我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你能不能表現得重視一些?
這無疑表示是她先示軟了。
「我想起來,家里應該再買幾床被子。雖然正月過了,但天氣還是很冷。」又是一句不高明的謊話。他家里有暖氣,晚上蓋著薄被就可以入睡,哪里還需要買什麼被子?
而沈嘉棠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不過他沒有追問,只是回道︰「你看著辦吧。」
一趟超市逛下來,買了很多有用或沒用的東西。其實最多余的,還是瀾溪提的要買的棉被。不過她轉念想想,就當是為了新婚添置點東西,當作紀念也是好的。在導購小姐舌燦蓮花的誘導下,干脆又買了一床玫瑰紅的床單四件套。
沈嘉棠一直在旁邊看著,瀾溪詢問他意見,他便紳士風度絕佳地讓她決定。
導購小姐看著瀾溪笑,一臉的羨慕之色。
瀾溪卻想他這分明是甩手掌櫃的態度,狡猾得很。
大包小包地回到家,瀾溪直接進廚房去。可是三分鐘之後卻又從里面探出頭來,對正在整理東西的沈嘉棠道︰「我要先聲明一下,我的廚藝只是湊合的水平,等下你可不要嫌菜難吃啊。」
他站在客廳中央,停下手里的動作,好笑地問︰「有多湊合?」
瀾溪想了想,很誠懇地道︰「我知道炒菜要放油放鹽,不嫌麻煩的話還可以放點味精什麼的,總之你放心,肯定不會讓你吃生的……」
沈嘉棠打斷她︰「我看我們還是出去吃吧。」
瀾溪瞪他,「買了這麼多菜回來,難道丟掉不成?」
他心想,那些都是她大手筆買回來的,買菜的時候見她眼也不眨一下,他還真當她是個廚藝高手。
「我有個問題。」他想說得含蓄一些。
「說來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