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使力,想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手收回來。不料他握得更緊,顯然沒有松手的意思。
瀾溪皺了皺眉,說道︰「你真有什麼話就說吧。」
他放緩了腳步,看了她一眼道︰「項華南那個人,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善良無害,你最好不要與他走得太近。」
瀾溪有些暗暗想笑。同樣的話,半個小時前項華南也對她說過。真不愧是對手,連說的話都如此相似。
「我覺得他那個人雖然無聊,但也不算是個壞人。而且我與他並無什麼利益沖突,我想他不會對我有什麼實質意義上的傷害吧。」
沈嘉棠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瀾溪,有時候聰明是好事,但往往很多時候過分地相信自己的聰明卻是壞事。」
瀾溪絕非脾氣很好的一個人。雖然外人面前她可以很虛偽地假笑應承,但他不是外人。起碼這一刻他已經背上了她未婚夫的身份。那麼既然彼此不是陌生人,他又憑什麼拿出這種陰陽怪氣的態度來對待她?尤其,她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擰眉與他對視,語氣也沒有先前那麼友善了︰「如果你覺得我做錯了什麼事,大可以直話直說出來,可是我並不覺得我做了什麼錯事。你跟項華南是對頭,但總不能強迫你身邊的人也要把他當惡人來看吧?我對他的人品沒有異議,和他做朋友也沒什麼不對。」
他握著她手的力度變緊,瀾溪覺得疼,卻不掙扎,將眉頭鎖得更深。他這分明是借著雞毛蒜皮的事想來找她麻煩,真是莫名其妙。
「之前你不是一副很討厭他的樣子,這麼短的相處就讓你對他整個人改觀了?顧瀾溪,到底是你之前口是心非還是太善變了?」
「沈嘉棠,你不要借醉發瘋。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理智的人,又怎麼會對如此一件小事總是糾纏不休?你討厭項華南是你的事,不要莫名其妙扯上我!」
他冷眉冷目地看著她,松開她的手,卻又是手一伸將她拉進懷里。
「我若真的夠理智,就沒有你我今天這樣的關系了。」他若是真的夠理智,就會听了兆彥的勸告,不與她訂婚,甚至將來,還要娶她。
瀾溪愣了一秒之後頓悟,他今天的反常,根本不僅純粹是因為他與項華南之間的對立關系。牽扯上她,再看看他此刻的樣子,分明是男女之間的吃醋行為吧?
幾時她已經對他有了如此的影響了?倒真是沒有發現。
唇角一彎,彎出笑容來。
「我沒有忘記,我已經與你訂婚了。」
不著邊際的一句話,他卻是能听得懂。昏黃的路燈光下,她的笑容卻是明媚到了他的心里去。到此時,他的酒也醒了差不多了。活到這麼大,幾時像現在這樣過,像個鬧脾氣的孩子,蠻不講理得幼稚。
他看著她,露出微笑,表情卻十分的認真,「我跟你之間,不允許有其他人其他事來影響。以前如何我們都無法左右彼此,但既然注定要在一起,我們都要從現在開始學會習慣對方的存在。」
這是在宣告他的所有權嗎?
瀾溪看著橘黃的燈光下他清俊的容顏,一時間被他的眼神迷惑住了。
他嘴角的笑意漸深,俯身下來,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個吻。
深冬的夜晚夜涼如水,他的唇卻帶著溫然的溫度,不會灼燙到人,卻是剛剛溫暖了她心里一角的冰涼。
她不知道別人忘掉一個人需要多久的時間,喜歡上另一個人又需要邁出多少步才能拉近彼此的距離。她只知道,自己似乎是真的對他動心了。
也許只是因為適合談情說愛的地點,面前剛好站著這樣一個適合的人,所以任她心意堅強也終是動搖了。
有人從身邊走過。
沈嘉棠側目望去一眼,皺起眉心。
瀾溪竟是不由自主地,臉上一熱。
項華南吊兒郎當地笑著道︰「我知道,非禮勿視。你們繼續,當我什麼都沒看見。」
他先一步越過他們,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沈嘉棠拉起瀾溪的手,低頭對她道︰「我們回去吧。」
會開了三天,歸程那天,一行人從酒店里出來,坐著承辦方準備好的大巴去機場。
瀾溪在人群里隨意掃了一眼,並沒有看到項華南的影子。
沈嘉棠在她旁邊,知道她左右觀望是在找誰,于是對她道︰「項華南昨天就離開了。」
瀾溪覺得有些詫異,沒想到他竟然能看穿她心里的想法,索性大方地問他︰「為什麼,他有什麼事嗎?」
沈嘉棠搖頭,眉梢微挑,回道︰「不清楚。不過昨天看他走的樣子似乎很匆忙。」
「哦。」不太相干的話題到此可以打住了,她不想再因為外人而與他弄得心里不愉快。
其他人都上了車,瀾溪卻看到沈嘉棠對一旁的門童低語了幾句。門童朝著對講機里交代了幾句,不一會就有一輛出租車停靠了過來。
大巴上的人已經準備就緒,接待處的負責人從車上探出頭來,笑著問︰「沈先生,您和您太太不跟我們一車走嗎?」
沈嘉棠有禮地回道︰「不好意思,我和我太太還有點別的事,我們坐出租車走。」
瀾溪在一旁看著,雖然不知道他此舉是出自什麼原因,不過也懶得計較。反正她也正好不喜歡跟一車人坐在一起,回頭還得應付著與那些人聊天說廢話。
看著司機將他們的行李放進後備箱,他們從兩邊坐進車里。
車子動作利落地拐出酒店的廣場,駛入主干道。
瀾溪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漸漸看得出了神。
這幾日,沈嘉棠忙著開會無法一整天都陪著她。而她剛好趁此一個人把印象里的幾處故地又重新游了一遍。原先還沒有來的時候,她以為自己還是無法對故地做到坦然面對,真的去了才發現是她將記憶的印象看得太重了。生活朝前走,人的目光也是朝前看的。曾經的不願回首如今看來其實也不過平常而已,她突然驚訝地發現,自己無論是思想還是心態,都改變了很多。而那個對她產生影響的人是誰,她自己心里其實已經很清楚。
只不過他這個人的心機太深沉,她無法看穿,所以也不會輕易就放縱自己對他產生過多的松懈情緒。
所以姑且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嘉棠坐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認識這麼久,卻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安靜的她。安靜到渾身透著一絲溫柔之氣,半點威脅與狡黠也無。
這一次決定帶她來杭州並非真的是臨時起意,她會想些什麼他其實也已經心里有數。或許這一刻她的意態放松只是下意識的,他看在眼里,卻忍不住皺了皺眉。會露出如此溫柔的神色,是因為心里想到了某個人的緣故嗎?
收回打量的目光,他語態隨意地道︰「這趟回去,抽個空去登記吧。」
瀾溪原本心思還在神游中,听到他這句話,幾乎是怔愣地轉過臉來,看著他,有些遲疑地道︰「你剛剛……」
他淡然一笑,「我是說,趁著正月的假期還沒過完,我們先去民政局把結婚證領了。婚禮可以遲些時候再辦,如果你想辦得隆重一些的話。」
的確,遲早是要走到這一步的,如果她已經打定心思要跟他繼續發展下去的話。
可是,這一刻她的心慌緣自何來?如果她對這件事抱著足夠冷靜的態度,就必然不會像現在這樣,居然產生了退避的念頭。
「我……民政局應該還在放假吧?」一時在心態上落了弱勢,她連他的眼楮都不敢看,隨口搪塞了一個不高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