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必末及反應,只見白石磬松開沙石,單手猛地伸來,掐住她脆弱的脖子。
「你該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他陰鷙的眸睨著,冷然不帶任何情感。
他向來輕易便可了結一條性命,即便是自己的親父或是手足。今日他當然也不會有所謂憐憫慈悲,縱容眼前這個跟隨他許久卻一再犯錯的女子。
「少爺……不要……」小必眼前一黑,脖子上桎梏的力道剛強勁猛,她連掙扎也無法掙扎。
白石磐運上內力要斷小必性命,然而傷重未愈難以使力,他勁道才發,便又一陣猛烈咳嗽。
花塢里,風吹拂來片片花瓣,滿天艷紅迷失了他的眼。思守的笑靨,就如這些桃花般,無瑕而嬌柔。
你可懂、可懂廝守之意。
風中,誰的聲音傳來,伴著淺不可聞的斷腸曲調,幽幽蕩蕩。
「守兒……」他晃了神,松開鉗于小必頸上的手,茫然雙目凝視飛紅花。
小必跌坐地上,淚水掉落。「思守已死……為什麼她即便是死……少爺仍掛心著她……」她不甘心、不甘心這麼多年努力侍奉白石磐的下場,竟落得一場空。
「你走,離開瞿羅山莊,我以後不想再見到你。」他絕然地道。
「少爺,別趕我走,小必只想留在您身邊。」小必慘白著臉,匍匐地爬過去抓住白石磐衣擺。「小必不能離開瞿羅山莊的!」她紅腫著眼,淚水不斷滑落。
「我不想再見到你。」反常地,他沒動手取下小必性命。或許,傷勢太重無法運氣。或許,殺不殺人對他而言都無意義。
失去思守後,再做什麼,皆無意義。
瞿羅山莊里的僕人們圍向前來,不理會小必的哭喊掙扎,抓著她的手腳,將她抬出了花塢。
「少爺……少爺別趕我走……」小必哭得淒慘,然而帶她離去的僕人卻沒人停歇下來。
白石磬無視于小必,他的心思,只放在思守墳上。
一堆黃土,一座新墳,他晃著神,注視飛落的桃紅花瓣附于墳上,掩蓋過沙土痕跡。
他所愛的女子就長眠于底下,再無法展露歡顏,無法為他彈那首曲子。
失去摯愛,他悔恨交加,倘若這生不被仇恨蒙蔽雙眼,他與思守是否能淡然度過一生,無傷無痛?
彬落于地,白石磐徒手挖墳。守兒就在這黃土地下,他所愛的女子就在這底下。
「少爺!」小必哭著。她的白石磐為了一個已死之人,雙膝下跪落地挖墳。這不是她所想見,白石磬如此心高氣傲之人竟為思守交出了心。那是她怎麼執著想望,也得不到的。
底下的僕人們面面相覷著。「莊主……莊主……請讓夫人人土為安吧……」
白石磬不予理會,仍是固執地掘深沙土。
掀開棺木霎那,他見著臉色慘白靜靜沉睡于棺內的思守,忍不住伸手撫過她絕美容顏。
「該怎麼才能讓你明白……」怎麼才能讓你明白,所有無法開口的、所有深深悔恨傷你至深的、所有傾心想望廝守白頭的……
他哺念著。然而,人已逝,再無法听聞。
白石磐的眼里,落下了淚。此時,胸口郁悶之氣狂涌而上,再度嘔出一口鮮血。他無力支撐重傷身軀,天旋地轉間只見滿山飛花嫣紅,而後失去意識,往棺木倒去。
「莊主!」僕人們慌忙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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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地沉睡著,從來、從來未曾如此安穩。
無夢侵擾、安逸沉溺,她連翻身的意願也無,只想將心放空,不再盛載人世愛恨,如此悠遠持續下去,不再為情煩惱傷身。
「守兒……」
誰?是誰喚著她的名?
「守兒……我該怎麼才能讓你明白……」
誰的聲音?為何听起來竟如此哀傷?
誰撫模著她的臉頰?動作輕柔得似乎伯弄傷了她。
她似醒非醒,思緒游離問如夢似幻。忽爾,有水,溫熱地滑過她臉龐,落在她耳際。她听見那微乎其微的聲音,滴人了她心坎,熨進她心底。
「該怎麼……才能讓你明白……」
溫熱的水,是淚。她意識到,那是白石磬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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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羅山莊的僕人們急忙攙扶住白石磬,他們將白石磬扶入了屋里,花塢內閑人盡退,打算安置好了主子,再來處理思守被白石磬挖開來的墳。
日落得快,一炷香後,夕陽西沉。借著朦朧不清的夜色掩蔽,稍早前偷偷溜上瞿羅山莊的別格與思果在桃枝間現身。
「人都走了。」別格往外頭查看了番,確定沒人後,來到了未蓋棺的棺木前。他探頭往下,見著了他的大女兒。「就是她吧?」別格問著思果。
思果也不答話,只是搖著棺木內的思守。
見兩個女兒一個生猶若死,一個心境殘缺、不善言語,別格感慨萬千地深深長嘆。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帶你們回大漠去,蒙古部雖征戰連年,但即便是死,也好過受人折磨成這個模樣。」別格沙啞異常的聲音,在沁涼如水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傷感。
前來瞿羅山莊途中,他無論問思果任何事,思果只會搖頭點頭,她似乎不多話,甚至是不想說話。
「先離開這處再說。」別格看了棺木中的女兒一眼,思守的模樣出落得比生她的娘還美麗,是個柔弱如水的絕子。
別格將思守扛在肩上,感覺她身上微乎其微的熱度透過衣裳傳來,若不專注感覺,根本察覺不到。果兒說的沒錯,她的確一息尚存。
「下山。」思果在前頭帶路,她記得某處峭壁設有懸籃可供起落,只是離開這兒有段時候了,一時間,竟找不著該往哪兒走。
「天已經暗了,循原來的路下去吧!」別格揪著站在原地苦思的思果,連忙走出花塢。
別格方才打量了瞿羅山莊的僕人幾眼,知道莊中奴僕難纏,于是心里頭暗自起了個主意,拉著思果迅速來到山崖邊,抱緊了兩個女兒縱身就要往下。
「是誰?」提著紅燈籠巡視山莊的灰衣僕人發覺他們三人的身影,舉起燈籠借火光探視,驚訝地發覺被個高壯男子扛于肩上的,竟是莊主夫人。
「來人啊,有人盜墳!」僕人大喊,不遠處幾名灰衣人立即追來。
「走!」別格喝了一聲,提氣凝神往崖下墜。他雙腳提點崖壁,飛奔如雁,輕盈踩著斷崖而行。
灰衣人隨在別格身後緊追不舍,崖上翟羅山莊燈火通明、鑼聲大響。
「有人盜墳、有人盜墳!」
別格落了地,豪邁的笑聲在山林野壑問爽朗回蕩︰「果兒,咱們父女三人,就這麼直接北上返回大漠吧!」
「好!」思果清脆的嗓音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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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轉醒,她頭疼欲裂,耳邊不時傳來妹妹銀鈴般的笑聲,回蕩著,久久不休。
「思……思果兒……」微啟干渴龜裂的唇,思守困難地掙扎起身。她已離開了瞿羅山莊嗎?是否延陵冀派人救了她?
「爹,姐姐醒了!」思果大叫了聲。
「果兒,爹听見了!」房里,有陣沙啞的男子聲響。
她皺著眉,一時間無法會意妹妹語中意思。然而,當一張臉湊近她眼前,她努力地看了個仔細後,卻也張大了嘴,大聲喊了出來︰「爹!」
「我的好守兒,你總算醒了。」別格漾著深深笑意,模了模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