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那樣子的男人,怎麼可能只限于擁有一個女人而已?她太貪心了吧!
當詠蝶神思恍惚地來到「挹秋庭」時,庭中早排好長案,案上布滿南北糕點,案旁有僮僕溫著清酒,芳香的酒味散進清冷的空氣中,讓不經酒者薄醉。
澄暖的燭光映在俊美無儔的刑天剛身上,他勾起寵溺的笑意,伸出手臂將微微失神的美人帶進自己的懷中。
「沒有其他人了嗎?」詠蝶咬著下唇,就著銀燭的光線望向錦衣玉袍的男子,有些遲疑,更帶了一絲隱藏的希冀。
「今晚的明月,就只有你我兩人共賞。」她美得讓人想一口吞下。
刑天剛端起僮僕奉上的溫酒到她唇邊,溫熱的酒味彌漫在詠蝶的鼻端,詠蝶就著杯緣淺啜一口,芳芬的香甜纏繞口中,溫熱的酒液驅走了寒意。
「要不要喚顏勁他們過來?」
在經過與顏勁的一番談話後,她更不想單獨面對溫柔地眷寵她的刑天剛。
再這樣子下去,她一定會沉淪在無邊的痛苦中。
說不定明年,刑天剛就抱著另一位美人賞月賞景,而她就像其他人一樣,被摒棄在一個人的房間,被明月恥笑形單影只。
刑天剛淡淡地掃了詠蝶一眼,就著剛才她喝過的杯緣,一口飲盡杯中殘酒。「他們會自己找樂子,你別擔心。」
詠蝶低頭。「沒有,我只是……」
「只是不想和我單獨相處?蝶兒,你到底在想什麼?本王對你還不夠好嗎?」刑天剛在心中嘆息。
從她透明的表情上,誰都能看出她的心思。
從她在林間呈現出對他的恐懼後,他突然體認到詠蝶並不如外表的驕傲堅強,所以他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控制怒氣、要溫柔的取得包裹在層層鐵甲下的芳心,讓詠蝶心甘情願的陪伴在他身邊。
或許剛開始,他為她絕塵的美貌,以及個性上的不馴所吸引、追逐,只為了滿足男性自大的心態。可是自從嘗到她的傲氣不屈、領略過她的柔弱眼淚後,他的感覺逐漸變質。
他不僅要她的人,更要那顆珍貴無價的心!
詠蝶無語,靜默的態度惹起刑天剛的憐惜。他親了親她的發,拿起蓮蓉糕餅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吃。
詠蝶表面溫馴接受刑天剛對她的好,可是內心卻波濤洶涌翻騰不已,無法平息。
「今晚特別安靜?」
修長的手指卷起掉落在頰邊的幾綹黑發把玩著、低醇沉厚的嗓音喚回她的心神。
詠蝶呆望著完美的俊臉,一時之間無法回答。
「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她低下頭,聲若蚊蚋。
酸澀的苦昧沉澱在喉中。原來要面對自己真實的情感,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
正因為對象是他——一個不懂得真心的男人,所以她更要三緘其口,免得日後成為他取笑的把柄,永遠在他面前抬不起頭。她承擔不起一丁點失心的風險啊!
「不必說話,安靜地陪我。」低沉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
銀輝沉靜似水、在寬闊溫暖的懷中,詠蝶反而找到片刻的安祥。
如果可以,她希望時間在這一秒中停頓,永遠保持現狀。
「我好久沒有如此平靜了。」下顎靠在她的發絲上,刑天剛抬頭凝望皎潔如銀盤的明月。
他從來沒有領略過像此刻這般平靜的快樂。有詠蝶在懷中,那份空洞缺憾似乎也被補足,即使只是靜默相擁,也勝過一切榮華換來的虛浮。
詠蝶動了動,在溫暖的懷中尋找最舒適的位置。
「你覺得太安靜了?需不需要喚樂師來演奏?」她故意弄擰他的含義。
刑天剛低沉地發出笑聲。「不必,有你就足夠了。」
「你是暗示我太吵,還是夸贊我的聲音比樂聲好听?」她強打起精神反問。只要不涉及感情,說什麼都好。
「你小時候一定很頑皮,讓人又愛又恨。」
「或許,但是從沒有任何人向我抱怨過,我也一直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後來經過一位恩人直言不諱的批評,才讓我發覺到自己的行為帶給別人多大的困擾。」詠蝶想到那名頂天立地的沉穩男人,一度的傾心如今變成滿滿的感激,不知道他和他所愛的人過得可好?
「我想像得到。」勾起唇角輕笑。
「你呢?我想不出小時候的你。」詠蝶著迷地望著他迷人的笑容。
他和她從未有過如此和諧的一刻,或許是懸掛天際的圓月作祟,讓她的感情澎湃了起來,沒有任何矯飾。
「小時候我非常孤僻,沒有任何玩伴,更沒有時間玩樂。每天天未亮的時候,就必須從被窩爬起來練功,然後背書、學習陣法布局,如何掌控部署各種事物。等到一切課程結束時,剩下的時間就是我僅有的睡眠時間。」刑天剛平靜且沒有波折的聲音,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而不是自己的童年。
詠蝶咬住下唇,伸手握緊修長完美的大掌,靜默地望著他,美麗的小臉蛋有著濃濃的不舍。
「我以為你一直過得順心如意,沒有任何挫折,沒想到小時候的你過得如此辛苦。」她的心柔軟了起來。
「度過了那一段日子後,我確實過得順心如意。或許小時候曾經非常痛恨他們無理的訓練,可是現在卻很感激他們的苦心,因為沒有以前的磨練,就沒有現在的成就。」
「可是好辛苦……」詠蝶皺著眉,心疼的撫過他英挺俊美的臉龐。「他們怎麼舍得呢?」
如果是她擁有如此美好的小男孩,她一定會用全部的耐心及愛心來保護他,讓他快快樂樂的長大。
大掌握住細白柔荑,十指交纏後再緊貼自己的頰邊,從她身上傳達而來的溫柔,傳達到他的心底。
「我娘從不希望她的兒子屈居人後,而我爹更希望我有能力接下他的位置,在對我的要求,他們的想法是一致的。」難得的一致。
「如果我早一點認識你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他們那麼做!」心頭驀然悸動,她溫柔地說道。
刑天剛低聲笑著,看著詠蝶想護衛他的神情,心中愉悅且滿足。
「你想怎麼做?劫持我嗎?」他挑著眉笑道。
「有何不可。」她抬高下巴,神情傲然。好像從王府中劫持未來的繼承人,是一件輕松簡單的事,不費吹灰之力即可完成。
「不必那麼費力。」只要她對他輕輕一笑,要他跟她走到天涯海角,他都願意。
刑天剛輕輕地環住她的肩,體會安祥幸福的一刻。
彼此的靈魂在此刻緊緊貼近,未說出口的愛意無聲地傳達給對方。
驀然出現一位壯碩彪形漢,在詠蝶背後的拱形石門對刑天剛打著手勢,接著躬身行禮後,立刻消失在石牆邊。
深邃的黑眸立刻添進精明的光芒,大掌輕撫過詠蝶柔亮烏黑的秀發,心中沉吟。
低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一名穿著簡素的年輕男子踏進拱門,與刑天剛一照面後,立刻揚起親切和善的笑意,對刑天剛點頭示好。
「明月佳節,佳人在懷,天剛,你真是好福氣,讓表哥我好生羨慕。」年輕男子出了聲後,沉穩地走近長案,在僮僕伺候下,坐在刑天剛的對面,舉起酒杯低啜。
「有我的放蕩不羈,更能顯出你的正直廉儉,不是嗎?」刑天剛勾著邪肆的微笑,手臂制止想掙月兌的詠蝶,讓她無法面對來人。
力量雖然不緊,卻很堅定地傳達出要留她在懷中的意念。刑天剛愈來愈懂得以何種力道能制止詠蝶的反抗,又不會傷害到她。
妒色飛掠過李仁煜的臉,很快又恢復到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