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哭啼啼的說,無助的抱住千寒一只胳膊,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袖。
千寒一陣錯愕,難以置信。口中呆滯的重覆哺喃︰「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幾乎同時的,有股巨大的力量將兩人火速抽離悲傷,風波原本狂瀉的淚赫然凝結。
門內,竟是羽瑤!
她面如土灰,暴凸的眼珠充血駭人,那種像是萬念俱灰的絕望不禁令風波脊背爬起一陣寒意。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羽瑤機械式的問。
風波咬著唇拼命搖頭,整個人慌成一團。
「你說孟凱死了!你是這麼說的,我沒听錯——啊!」羽瑤在陣痛和打擊的雙重煎熬下,一身冷汗直流。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沒人來告訴我?為什麼呀!」她的哀號淒厲至極。
「羽瑤!」千寒一把推開風波飛奔過去。
而風波,只像根木頭呆立在原地。
「小姐,你不能這麼激動,會翻下床的。」兩位護士連忙分別從左右兩邊固定住羽瑤。「現在要進產房了,你再不冷靜怎麼生孩子呢?快別哭了。」
「我不進產房,我要去見孟凱;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羽瑤又哭又鬧,窄小的床就要負荷不住她劇烈的掙扎了,若不是千寒和醫護人員協力捉著她,只怕她已滾落地面了。
「羽瑤,求求你冷靜一點,你就快生了,冷靜,冷靜下來——」全心安撫羽瑤的千寒,眼中泛起一層薄薄水霧。
即使此刻是這般的混亂不堪,但孟凱死訊的惡耗、一顆哀慟的心,這是他久久所無以平復的沖擊。
孟凱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上天殘忍!
「沒讓我親眼看見,我不相信。千寒,帶我去找孟凱,立刻帶我去。」羽瑤揪著千寒用力搖撼著。
「小姐,你再不進產房就來不及了。」護士極力反對。
「是啊!羽瑤,听護士的話,生孩子的事是不能拖延的。」
「你捉牢她,小心她翻下床。」護士對千寒再三叮嚀,隨即推動床的滾輪,準備將羽瑤送進產房。
「不要推我!我不去!沒見到我丈夫以前我不生。」羽瑤驚慌得仿佛像要被人給推入刑場,情緒更為激烈。「千寒,救我!我不去,你快救救我呀!」
「羽瑤,你合作一點,很快就能生完了,等你生完我再帶你去見孟凱好不好?」千寒的步伐緊隨著滾輪行進,牢牢握住羽瑤的雙手。
「不,不,不——為什麼要說孟凱死了?他怎麼可以死?他說過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他——他撒謊,騙人,他還是丟下我不管了,他不要我了——孟凱——孟凱——」
羽瑤精神恍惚的哭喊著孟凱名字,她差不多已陷入崩潰失常的地步了。
始終未發一語,卻早已在心中痛斥自己千百遍的風波,因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給震得呆若木雞。
她是罪魁禍首,她沒用——當活動床經過她身邊時,她在自責之下撲向羽瑤︰「羽瑤,我剛才什麼都沒說,你听錯了,孟凱他沒事,真的。」
她希望能彌補,即使只是填平她所鑄下過錯的萬分之一。
「孟凱——孟凱——」羽瑤像是完全听不見她說的話。
「羽瑤!」風波再追上前。
「夠了!你現在說什麼也于事無補,都已經這樣了。」千寒不耐煩的拉開她,一臉的責難。「之前我是怎麼交代你的?你就這麼不成事嗎?要不是你的魯莽,羽瑤也不會失控。」
風波愣愣望著千寒的怒容,當場傻住了。
「我要見孟凱,我不要自己一個人孤伶伶的生下孩子,我怕——千寒,我真的好怕——」
「不怕,我陪著你。羽瑤,你絕不是孤伶伶的,還有我啊!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陪你的,我等著你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我等你。」千寒輕柔的說,和剛剛對風波的粗聲粗氣簡直判若兩人。
一行人消失在盡頭轉角處,此刻真正孤伶伶的是被遺忘在原地的風波。
幾千幾萬種情緒在她心中奔流,復雜迷離的程度完全足以逼瘋一個人。
仿佛若有所悟,她從夢魘里逃了出來。
第八章
這場家庭會議只有出公差的風霜缺席。
三個人、六只眼楮,全像中邪似的直勾勾定在風波身上。
蹦起勇氣說出秘密,風波終于松了口氣,無論下場是責備也好、怒斥也罷,心中的一塊大石在這時候算是真正落下了。
可是,她所得到的反應和她想像的不太一樣。沒有責備、沒有怒斥,只有大半天回不了神的六道視線。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風采。不過,她只像不由自主的哺喃地︰「我以為你還不打算這麼快說出來,沒想到——」
然而,她的自言自語卻引起眾口一致的反彈。
「好哇!原來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風雲天夫婦異口同聲的道。
風采趕緊澄清。「不是我知情不報,波波是當事人,她不許我說,我應該尊重她的決定嘛!」
「是我叫她替我保密的,別怪她。有什麼錯全是我自己造成的,和任何人都無關。」風波說。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風雲天實在忍不住了。「至少和那個男人有關吧!波波,你真糊涂!糊涂透頂了!」
風波噘著嘴,眼眶微紅。「爸,對不起,我知道我給你們帶來很大的麻煩,對不起。」
「有麻煩的是你呀!」風雲天不由得板起臉孔。
劉玉臻在一旁拉了拉丈夫,朝他使個眼色。事情已然發生,再多的斥責也挽回不了既定的局面,她看出女兒的難堪,不希望做父親的還在這當頭火上加油。
風雲天莫可奈何的大嘆一聲。他會生氣也是無可厚非的反應,多數的父親在听到孩子做出這種事,怎會不動怒?
「波波,既然你主動找我們談這件事,也是希望問題能獲得解決對不?」劉玉臻盡量以平和的口吻,她只想幫女兒,而不要讓女兒對于向父母提出困擾的事覺得後悔。
「可是,媽不懂耶!你剛才說想生下孩子——是不是你男朋友自己不好意思上門提親?所以要你先把事情跟我們說清楚?」
未料,風波卻一逕的搖頭。「媽,你誤會了,沒有什麼提不提親的。我說生下孩子的意思是,我要做個未婚媽媽,我打算自己生下孩子。」
未婚媽媽?除非風雲天少了根神經線,要不讓他無動于衷肯定比登天還難。
「你再說一次!你要當未婚媽媽?你是不是昏頭了?」他大喝一聲。
這下連劉玉臻都找不出理由來維護風波了。「波波,生孩子是不能生好玩的。一旦生下孩子你即將得面臨多少事情,這恐怕還不是現在的你所能想像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還是想生下他。」
「不,你一點也不知道,你只是感情用事,思想不成熟,還以為未婚生子是一種流行時尚,好像這麼做就能表現自己的獨立,反正現在社會上多的是這樣的例子,你也想試試對不?」
風雲天尤難諒解。就算懷孕已是事實,至少還有補救余地,但絕絕對對不能是未婚生子!
「那男的搞什麼鬼?他想在事情鬧大後就拍拍一走了之嗎?」他怒吼。
「不是的。爸,我不願拿孩子的事逼他屈服,這是沒有意義的。他該是為愛我而娶我,絕不是迫于現實壓力才娶我;如果一場婚姻淪落至此,我寧可舍棄!」
「什麼叫現實?男子漢敢作敢當,現實也是他自己制造的——」風雲天的咆哮又在老婆警告的眼神暗示中壓抑下來。
他吸一大口氣,緩和脾氣。他也知道大小聲無助解決問題,但他就是忍不住,只要一想起那個事到臨頭沒種出面的懦夫,他就一肚子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