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傘打到的是他護在重要部位前的精美提袋,他松手,袋子掉到地上。
元菲如幫他撿起袋子,當時心中還奇怪他干嘛臉色蒼白,叫得那麼淒慘;而袋子里傳出的碎片聲響,她也沒放在心上,只想到綠燈快轉紅,必須快跑過馬路。
是他自己反應慢沒跟過去,事後還指責她畏罪潛逃。
然後呢?
她當然希望沒有然後了,但是走沒幾步路,看到幾個小孩望著卡在樹上的球不知如何是好,善良的她于是自告奮勇幫他們把球打下來。
球順利打下來,也打下一陣樹雨,把某個自己不會閃遠一點、又愛遷怒于人的人也就是他——淋成落湯雞。
「你怎麼也不肯認錯就是了?」
應若士攔腰抱起她,往游泳池走。
「你……你做什麼?!」她掙扎。
「你說頭發剛洗過,再洗一次就好;衣服昨天才從干洗店拿回來,濕了不管,它自然會干;我現在就讓你嘗嘗相同滋味!」
他要把她扔進泳池里?她是旱鴨子耶,這跟謀殺她有什麼不同?
「我……我道歉!真的!放我下來,求求你!」自由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應若士放下她。
「我……」她的眉頭皺得快連在一塊了,低下頭︰「對不起。」
「頭抬起來。」他懷疑她偷扮鬼臉,和先前一樣,不是真心道歉。
「對不起。」
應若士細瞧她委屈的表情。怎麼?跟他道個歉,對她是天大的打擊似的?
「事情還沒完呢。」應若士心情好一大半,好整以暇地說。
「還沒完啊?」她的腦子快速運轉,難道是……眨眨晶亮的雙眼,她擊掌,「啊,組長現在可能四處找我,我不快點回去不行!」
「想跑?」早料到她又會借口開溜,他一把抓住她的發辮。
「哎唷!我的頭發……先說好,你那些餐盤破掉,不關我的事。」她決定先發制人。
「那是我一個月前跟法國廠商訂作,要送給今晚宴會的主人,也就是我姨父、姨母家中新成員的禮物。」他放開她的頭發。她的先發制人在他看來根本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說穿了就是送給小狽的狗碗嘛!什麼?狗碗也要用訂作的?」再次印證人不如狗!她咬唇,眼神游移了一下,突然指著他說︰「你自己說過不用我賠的。」
「我什麼時候說你不用賠的?」應若士頗意外。她說得如此篤定,他卻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不是她說謊就是他記憶力衰退,而答案當然是前者。
「早上我問你那是不是地攤貨,是的話我就賠償,你馬上說我賠不起。你看,你都知道我賠不起了,還會叫我賠嗎?」開玩笑!賺錢多辛苦,說什麼她都得把從天而降的金錢債賴掉。
結果她不是說謊,是再次強詞奪理。應若士搖搖頭。這小妞難纏,想和她辯出個是非,是跟自己過不去。
「好,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他說。
他決定得干脆,反而讓元菲如心中毛毛的。
「很……很好,我百分百贊成。那……再見了。」擔心脾氣陰晴不定的他會反悔,她馬上要走。「但是……」他又抓她的辮子。
「痛……還有什麼但是啊?」她護著發根。就說這個人善變吧!
應若士也意外自己會有這樣的動作。照理說,他應該是希望她從此消失在他眼前才對……他想了一下,沉聲警告道︰「今晚看到的事,你半點也不準泄露。」
「今晚看到的事?看到什麼?我什麼也沒看到啊。」元菲如側頭裝傻。
丙然夠機伶。他放開手,看著她,她的相貌還算可愛,但並不合他的胃口,甚至連點心都稱不上。
「你叫什麼名字?」他卻想進一步了解她。
「我叫……」元菲如心生警戒。他自己說算了,何必還想知道她姓啥名啥?「我叫元……王菲……王菲菲,和歌星的名字很像哦?」
應若士覺得懷疑,但是姑且信之。
「電話、住址呢?」
她後退,他又伸出手。她急忙甩頭。真是!泵娘家的頭發,豈是他想踫就能踫的。
「呃……你有沒有紙筆,用寫的比較快。」不給他一個答案,他不會放她走吧?
待她寫好,應若士拿回鋼筆和記事本,瞄了下她的字跡後,瞅著她的眼說︰
「最好不會再出什麼事,否則,我不會饒你的。」
我不會饒你、我不會饒你、我不會饒你的……
「啊……」
元菲如半夜驚醒,冷汗涔涔,發覺勒住脖子的是自己的雙手。
好可怕,她夢見那個男的手拿尖刀,追殺她到天涯海角,她逃到無處可逃,被他扣住脖子,眼看刀子就要刺下……她醒了過來。
她起身,扭亮大燈,確定只是作噩夢。
倒一杯白開水,仰頭一口氣飲干。她拍拍胸口。
「要命,比被鬼壓還可怕。」
她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父母的照片,合攏雙手,向父母祈求︰「親愛的爸媽,你們在天堂得保佑女兒天天順利平安,一點事也沒有哦。」想想,應該沒什麼好怕的。
她給他的是假名字、假電話、假住址嘛!
對,不會有事的。
心中大石放下,她抓出養在一旁小魚缸里的迷你龜,放在桌上,輕撫龜殼。
「小遍,就只有你對我最好了。」是還有個姓唐名初明的人像個大哥般關心她啦,但是她只有在對著寵物小遍、以及父母的照片時,心情格外平靜愉快。
她很衰。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讓人不明白命運的環結究竟哪里出了錯。
她剛剛上完課,要去咖啡館打工,經過一個沒有紅綠燈的路口,右方遠遠有輛車子,心想駕駛者看到斑馬線上有人應該會減慢速度,于是她放心地往前走。
車子卻從她面前呼嘯而過,濺了她一身泥水!
「可惡!有種給我停下來!」她氣忿地沖著車罵,並比出不雅手勢。
沒想到那輛黑色進口跑車竟真的緊急煞車、後退。
「誰怕誰!」上課打瞌睡被教授點名警告,她正想找個人吵架出出氣。她低頭撿起一顆石頭以備不時之需。
但是當車子停靠路邊,車上的人走出來,她不禁傻住。
「怎……怎麼會是……呃……我比這個手勢,沒有任何惡意哦,我本來只想比拳頭,誰知道中指卻彎不下來……」
對方繃著臉走向她,令她害怕地後退。
「呃……我比拳頭也不是想找你打架哦……」
真是沒出息,竟然如此低聲下氣,而且還松開手,手里的石頭落下砸到自己的腳——遇上這個人,就是這麼衰。
倘若她不對著車子大罵,能不能逃過這一劫?答案是否定的。應若士早就認出她;過了頭才煞車,是因為車速實在太快。
「你媽媽沒告訴你,說謊會下地獄、會被割掉舌頭?」料她逃不掉,他停步,與她相距兩步進。
「我媽媽在我小時候就離開我,上天堂去了。」她低下頭前,刻意哀傷地瞟他一眼,低下頭後,追加一句︰「我爸也是。」
她的父母親都去世了?應若士微愣,但隨即提醒自己︰她有欺騙他的前科。
「你的名字是什麼?」他再給她一次機會。
「我叫什麼並不重要吧?」不是她刻意保持神秘感,而是和這個人保持陌生人關系,對她而言比較安全。
「依然不肯說?記不記得我說過又出事的話,不會輕饒你?」他再次扳起臉色。元菲如則蹙起了眉。誰叫他又拿這句話嚇她!她混過好幾年孤兒院,是被嚇大的。
「你睜大眼看清楚,這次是誰出事?我差點被你撞死,衣服還被你的車濺成這樣!」是誰該不饒過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