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張絕色的臉,看上去有點怪怪的,但正因為如此,反而蘊含了一種奇特的韻味。
「嗯。」畢加索哼了一聲。
小蟬張開眼,漆黑的眼珠溜向他。畢加索的臉上帶著笑意。
畢加索說︰「還可以。」
小蟬舒了一口氣。世上再沒有另一句話,更能叫她安心。她站直了身,又伸手撥開畢加索握著她臉龐的大手。她一邊揉著自己的臉一邊問︰「我……真的不難看?」
畢加索說︰「你長得像日本那種浮世繪內的女性。」
小蟬失望極了。「天呀!」她再次以雙手掩臉。「你認為我長得丑!」
畢加索啼笑皆非︰「我沒有那樣說。你的樣子看上去很特別。」
小蟬在指縫間偷望他。
畢加索伸出手指在她的臉上指指點點︰「眼可以移下一寸,鼻子可以分成兩截,嘴唇可以由左邊切割至右邊……重新在畫布上組合後,都不失為一幅畢加索式的美人圖。」
小蟬放下掩臉的手,謹慎地觀察畢加索,他的目光亮亮的、愉快的,像是真的衷心欣賞她的臉。畢加索用手指輕撫小蟬的耳畔,對她說︰「你該信任我的審美觀。」
他的手指在她的肌膚上摩擦,耳畔這位置,向來是女人的敏感地帶,不消數秒,她就放松下來,甚至合上了眼楮,陶醉在這個男人的魔術手中。
畢加索微笑,他喜歡極了她的神態,比一頭貓更像貓。而當小蟬重新張開眼楮後,她便看到畢加索溫柔的神色。
四目交投,忽爾有種說不出的浪漫。良久,二人沒再說話,他們相視而笑。笑容由旖旎轉變為開懷,最後小蟬笑出聲音來。「別這樣望著我啊!」
畢加索抱住她的腰,笑著說︰「要望的要望的……起碼要望足一世紀!」
小蟬忽然覺得害羞,臉上一熱,她就垂下了頭。
不得了,她知道,往後一定會有很多害羞的時刻。她抵受不了這男人望著她的目光,那豹一般的眼楮,銳利得像要把女人吞進肚子里……
畢加索又再抬起她的臉,他投訴︰「有什麼理由你可以看我,而我不能看清楚你?」
小蟬回答他。「因為我是你的心,你該永遠看不清你的心。」
畢加索望牢她。「那麼我的心,我們愛過天昏地暗好不好?」
小蟬溜了溜眼珠。「怎樣愛?」
畢加索的神情有點苦惱。「朵拉……瑪莉特麗莎……」
驀地,小蟬靈光一閃,她提議。「不如——」
畢加索望向她,在同一秒立刻接收得到。「我們——」
「返回過去的年代!」二人齊聲說。
小蟬興奮地叫嚷︰「我們返回藍色時期的畢加索階段!」
畢加索點點頭。「我也正有此意,那時候,我更年輕,該可以給你最精壯的愛情!」
小蟬掩住嘴笑。「好啊好啊!」
畢加索抱住她的腰,騷她的癢處,逗得小蟬笑聲震天。畢加索說︰「你這個女人,多好福氣!」
小蟬掙扎。「說什麼好福氣……」
畢加索便說︰「我把我一切最好的,都全送給你。」
畢加索放開了她,她就站定了,牢牢注視畢加索。這個剛說過話的男人,臉上有一種情深的認真。
小蟬以雙臂環抱自己,嘆了一口氣,之後,就徑自傻笑。是的,她也知道自己是不可理喻的好福氣。
第十六章
一九○一年,畢加索剛滿二十歲,從西班牙來到巴黎已一年。他長得黑黑壯壯,個子不高,但樣子極英俊,濃眉大眼,輪廓深邃,無論站立與坐下都半故意地流露出一種男子氣慨與優雅;十分在意別人對他的外表的觀感。
那時候他還不大會說法語,才華初露卻乏人問津。他著意結識在藝術圈中有影響力的朋友,當中包括一些藝術商人,他們對畢加索作出了經濟上的援助。
而初到巴黎最難忘的事,是好朋友的逝世。那名與他結伴離鄉別井闖天涯的小伙子,為了愛情的不如意而自盡。
之後一段日子,畢加索在西班牙與巴黎之間來來回回,他抑郁又狂亂,憤怒又迷惘。他對自己的才華很有信心,然而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那麼不受控。這是畢加索一生最不如意的日子,孤獨、?徨、經濟拮據、不受重視……他知道始終有天定必出頭,只是不知道會是哪一天。
這就是他的藍色時期,他繪畫了著名的畫像,另外還有一些街頭賣藝人的淒苦生活,此外就是咖啡室內那些貧窮潦倒愁苦的人的臉。年輕的藝術家,自覺與這些人的心靈有著共同的語言。
當小蟬與畢加索手牽手走進這時空之際,一九○一年的畢加索正在繪畫那幅對小蟬來說極有意義的自畫象。畢加索就如畫布上的自己那模樣,唇邊與下頜都留有于思,雙額凹陷,目光銳利,但不快樂。他有一種二十歲大男孩不該有的滄桑。
畢加索看著那年輕的自己,對小蟬說︰「要活到這時候嗎?會不會太落泊潦倒?」
小蟬說︰「你放心吧,有我在,起碼三餐無憂。」她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但要你重回這年代重新模索藝術風格,你會不會覺得太沉悶?」
畢加索聳聳肩,又笑了笑。「誰說我是回來畫畫?我回來是為了談戀愛嘛!」
小蟬听了很高興,她的雙眼閃閃亮。「那麼……」她朝畢加索俏皮地眨眨眼。
「你給我上他的身?」畢加索替她接下去。
于是小蟬就走到畢加索身後,用雙手按著他的肩膊,把他推向年輕的畢加索的身體內。兩個年代的畢加索立刻合二為一,坐在畫布前的英俊大男孩,隨即渾身一震,目光內掠過彗星一般的光芒。
小蟬走到他跟前,笑著問︰「還好吧?」
畢加索站起身湊近她,似笑非笑地說︰「哪里來了一個東方美女?」
小蟬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年輕強壯的畢加索已一手抱她入懷,摟住她瘋狂激烈深吻。她意圖反抗,但因為他抱得她實在緊,也因為他的深吻無比性感,她便只好欲拒還迎,隨他吻著她在房間內旋轉,最後雙雙跌倒在那張凌亂的木床上。
欲火焚身。要發生的事情終于發生。
他急不及待地掀起她的上衣,她見他的姿態有點笨拙,便索性自己動手月兌去。他趁著雙手正空閑,便急急忙除下衣服和長褲。兩人月兌衣的動作利落急速,像正在比賽月兌衣速度那樣。只花了十數秒,他們便在對方面前月兌個清光。
像兩個赤條條的小孩子,他倆嘻笑叫嚷。笑過了之後,就把對方注視了一會,接著,便相擁糾纏到被單上去。
他和她都想得太久。今天,大家的身體都匹配了,還不極速把握相擁的一刻?
小蟬咬著唇,望著起伏她身上的畢加索,那感受就如做夢一樣。怎會如此?這個男人怎會潛進她的身體?畢加索的臉孔就在她的掌心中,畢加索給她的身體帶來奇妙的快慰,明明入肉入骨,卻又無法叫她覺得真實。
後來,他倆並排躺下來,雙眼朝那剝落的天花板上望去,畢加索就像世上的一切男人,問著同一個問題︰「你覺得怎樣?」
她想說覺得虛假,但又不忍心這樣不禮貌,于是,她選擇了另一個答復︰「再試多一次才知道!」
這回是她爬到他的身上,起勁地追尋答案。
畢加索大笑,那笑容率真得似個孩子。
而自此,這一男一女就火熱地戀上,成為一雙狂野的情侶。
在巴黎的咖啡座之內,西班牙小子擁吻從東方而來的怪模樣少女;他們在大街上跑,追逐不肯接載他們的馬車,畢加索走到低級的妓院找靈感,小蟬打扮成男孩子去參觀;他們混在同樣潦倒的藝術家圈子中,胡說八道,喝酒喝到天亮。而每當他們需要金錢,小蟬總能從口袋中掏出錢幣來,數量不多,但已足夠二人結伴作樂。當他們手牽著手的時候,生活永遠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