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令你穿上花衣裳?」煙花瞪大眼。
「是的,」天使的目光緬懷,「他愛我愛得要上天堂。」
Wise說︰「原來Jasper是懂得愛情的。」
煙花白她一眼︰「原來你也是懂得愛情的。」
Wise沒發怒,反而沾沾自喜。
她捉住天使的手說︰「謝謝你。我很享受與Self的日子。」
「因為你有去愛的心。」天使望進她的眼楮。然後天使又說︰「我則依然有待學習。」
煙花問︰「那你仍會為了花衣裳而去體驗愛情嗎?」
天使說︰「為了花衣裳……我會靜靜地等。」她笑了笑,「不會再以花衣裳為生活目標。我會另定一個目標。」
Wise告訴她︰「看守我與Self的愛情,是你的目標啊!」
煙花又說︰「或許為世上孤單的女人分拆出另一半也可以是目標。」
天使想了想︰「這種事情……」
Wise鼓勵她︰「做得好不妨多做。」
自希臘回來後,Wise就把精神放到天使與Jasper的愛情上。雖然天使與Jasper已告一段落,但Wise與煙花仍然盡力幫助。畢竟,天使百年不逢一次愛情。
當Jasper約會天使時,Wise有時候也一起出現,觀察Jasper與天使的眉來眼去,成為樂趣之一。
回家後,就一五一十地向Self報告︰「剛才看見Jasper依戀天使的目光,就覺得他可憐。好端端一個男人,戀上了無情天使,結果只會是無奈……」
Self像其他男人,只微笑敷衍一下,他不認為這話題怎樣有趣,卻又不能不听。
他會在心中取笑︰「女人,都是這樣諸事八卦……」
Self整理他在這數個月來拍攝過的照片,因此常常光顧沖曬店,店中有一名女孩,十八、十九歲,眼楮和臉兒圓圓的,愛梳辮子,她叫自己白瓷。她對Self說︰「我之前的男朋友很粗魯,常常抱起我又大力放下來,所以我改名叫白瓷,請大家小心輕放。」
Self覺得神奇,他望著她的眼楮,看見當中純真的光芒,然後又覺得快樂。
這個女孩子令他渴望與她說說話。
Self說︰「這批照片都是街景,重看之後好像沒有什麼特別。」
白瓷挑了一張街燈照片,說︰「這張好看,街燈也有感情,很憂郁、也傷感。」
Self看著自己的作品,他認同她所說的。只是,他從來不懂得用言語表達那感受。
他望了望她,訝異她說出了他的感覺。
Self又說︰「我該替你拍一輯照片,你的臉那麼圓,簡直圓得出類拔萃。」
白瓷就轉了身,以背面向他,「我覺得人類的背面最具情感。」
Self就打量著她結上子辮的背影。白瓷背著他說下去︰「所有生物的背影也特別動人,那離去的姿態,是那麼傷感。來過就別走啊!來過,卻又要走……背著離開的人,總以為看不到一張臉就沒有人傷心,其實,那個人正為這背影而落淚。」
Self耐心地等待她回頭,可是,等了很久,她仍然背著他。他伸手觸踫她的肩膀,感到輕微的震動,他驚慌,連忙把她的身轉過來,就發現她在飲泣。
白瓷垂下頭來,咬著唇,淒楚地哭泣。
他沒擁抱沒安慰,只站著看她哭,看得皺眉。
然後,他的心酸了。
兩人沒再說話,她哭夠了,就走到沖曬機前工作,而他,取走照片。
回家之後,他拿出相機,四處拍攝,他想捕捉一些傷心的背影。
轉身離去的一只小貓,轉身離去的一個老人,轉身離去的戀人,轉身離去的人群……他明白了少女的說話,果然,生命是充滿傷感的。他為少女傷心。
Self沒有別的朋友,除了Wise還是Wise,他願意多點親近白瓷。
白瓷借給他攝影集,「是我哥哥的,你可以拿回家看。」
他一邊看一邊想,如果不是白瓷,他便無機會接觸這些照片了。
當他把攝影集還給白瓷時,他就提議︰「該報答你點什麼。」
白瓷爽快地說︰「吃不吃雪糕?」
于是Self就與她到附近的商場吃雪糕。她喜滋滋,笑眯眯,很可愛很漂亮,且不多言。
Self喜歡看著她,甚至瞪著她把雪糕吃完。
忽然,她抬頭,這樣說︰「你是喜歡我的吧!」
她的圓眼楮澄淨起來,如同小孩子。
Self愕然,怔著片刻說不出話來。
她依然望著他。
四目交投。Self發現了一種不同的化學作用。與Wise一起的是自然又理所當然的;與白瓷一起,陌生、澎湃、手足無措。
是疑惑的,要再三思量的。
他驚慌地回避她的目光。她牽起嘴角笑了笑,然後把雪糕吃完。
之後,他每次到沖曬店,心情已變得不一樣。想去,又不敢去。不去,卻又很想去。見著她,他的表情會僵硬,很難再自然地說話說笑。
整件事,都身不由己。
白瓷沒再說任何撩動他的話,她甚至沒有再怎樣笑。
有時候氣氛會膠著,大家沒什麼話想說,起初Self會為這靜默而懊惱,後來,他已學會去享受。怪怪的,靜止的,暗地里驚心動魄的。
Self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總是忙著掛念她。當Wise倚著他看電視,放聲大笑時,他會心不在焉,想念著一個依然陌生的少女。
晚上,她會做什麼?自己一個人嗎?孤獨嗎?傷感嗎?會為誰的背影哭泣嗎?
想著想著,就心緒不寧。不安,非常不安。
很想告訴她︰「別哭,有我來保護你。」
但她卻不在他的身邊,多麼無能為力。
不知不覺,少女已走進他的心,變成了他的心上人。
白瓷的晚上,也的確孤獨。她有家人,甚至有很多家人,但她覺得孤獨。她想念著Self,她愛上了他。
她愛上了熱愛攝影的漂亮男孩,他怕冷,穿大衣,他熱愛生命,滿街滿巷也是鏡頭捕捉的焦點。而且,他有赤子之心。
她說不出那些是什麼,但她愛他比一般城市男孩純潔。他總是有點遲疑,他毫不俗氣,他總在思考著很多很多東西。
如果,她真是一片白瓷,要配襯的就是這一種男人。
她覺得,他是她的絕配。
家人在狹小的房屋內來來回回,她望著他們,心卻在別的地方。
她愛上了他,她很想很想得到他。
餅了一陣子,僵硬的氣氛漸漸散去,每一天的相聚,他們都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譬如「封面是日出,封底便會是日落。」
白瓷會說︰「你有膽量的話,就去亞馬遜森林吧!別再拍那些馬路旁的欄桿!」
Self會反駁她︰「我不會去亞馬遜森林,那個地方與我毫無關系。」
接著,他舉起相機拍攝她,她尖叫,而他就說︰「你還好一點,有關系又似河馬。」
兩人口中說著無聊話,從而瓦解窩在心中的渴望。笑著的臉,把快滿瀉的心意沖走少許,又好過少許。
但當離開沖曬店,Self的心又立刻戚戚然。那感覺好強烈,強烈得他根本不想走。
而在沖曬店中的白瓷,心中戀戀不舍。果然,背影都是傷感的,他離去的背影,令她舍不得,拉長了臉就想哭。
她明白,這叫做曖昧,這叫做有點古怪,有點什麼的。
奇異的化學作用彌漫在二人之間,誰也解釋不了。
Self想向Wise傾訴這件事。但一開口,他的天性又告訴他,這些事,根本不可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