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們這一生完好無缺。
「但是,你的另一半在流淚。」
他因何悲痛?
「因為,他知道,無法分享你的生活,原來干涸至此。」
我以為我們已是完好。
「我也以為,直至我看見他的眼淚。」
那我不明白了。
「難道,你要你的另一半用眼淚消除這種干涸?」
請你不要這樣說,我並不殘忍。
「那麼,請憐憫那失落的一個靈魂。」
這真是一個奇幻的時空,我一直以為時日未到。
「是早來了,因為,我也來參與。」
你來做什麼?
「我來看你們戀愛。我知道你們會有最豐盛的愛情。」
豐盛的愛情……你撩動了我的心。
「你也記起了你們可以有多相愛。」
是的,我懷緬我們所擁有過的。
「那麼,就請你……」
真要決定了嗎?
「由這里走出來。」
我們重新又分為各自一半。
「嗯。」
我但願一切都好。
「一定會的。」
但你也知道,得回肉身之後,一切就不再相同,有太多事情,是控制不到的。
「但只要你們相愛……」
我也但願如此。
Wise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公主床上,頭很痛,眼楮也是澀的。睡了多久?仿佛睡了一個世紀,睡得骨頭都酸痛了。
記起了一點什麼,那是一個夢,夢中有西方穿古裝的男人女人。然而,只就記得這麼多。
也好像,看見白色的大翅膀。
很重很重,整個人也是沉重的。
意圖掙扎起來,但動了動指頭,覺得太辛苦,不如,再多睡一會吧。
最後,又再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有人叫醒她。
「林小姐!林小姐!」
Wise在混沌中張開眼楮,今次醒來,感覺好了些。
「林小姐!」叫喚她的是古董店中的同事。「你昨天沒回公司,今天又不見你上班,于是我放工後就來看你。」
「啊。」Wise應了聲,她的喉嚨非常干涸。
「林小姐你是不是生病?我替你叫醫生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Wise說。
那名同事遞來一杯水,又扶Wise坐起來。她喝了一口水,神色茫然。
同事伸手按在她的額頭,說︰「又不是發燒啊。」
其實也感受不到身體上任何的不妥,然而渾身軟弱無力,身不由己,與大病無異。
Wise說︰「我沒事,你放心好了。」然後她把煙花的電話號碼說出來,請她致電煙花。「請她放工後帶食物來。」
同事依吩咐辦妥,Wise點了點頭,然後又蒙頭大睡。很累很累,不明所以的累。
又在迷迷糊糊間,有人在耳邊呼喚︰「Wise!」
頭又猛地痛起來。
「睡了兩日兩夜!」那是煙花。
然後臉上一陣刺痛。
「醒來!醒來!」煙花正用指甲往她的臉上抓,「你再不睜開眼我就將你毀容!」
Wise張開眼楮,精神恍惚,「什麼時候了?」她問。
「凌晨三時,我剛下班。昨晚七時許,你的員工致電給我。」煙花扶她坐起來。「干嗎睡那麼多?是不是生腦癌?」
Wise沒力氣反駁,她只問︰「睡覺之前我做了什麼?」
煙花說︰「我們數天沒見面了,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
Wise又問︰「我們是不是認識了一個天使?」
煙花告訴她︰「你趕了人家走嘛。」
Wise沒作聲,神情茫然。
煙花說︰「我留下來睡吧,阿堅去了大陸。我買了粥面,你要吃一點。」
Wise被煙花扶下床。當雙腳觸地,感覺恍如隔世。
「這是地啊--」她在心中說。
「這是地板啊--」再說。
「原來,走路的時候,是這樣的。」
忽然,她把身體傾向煙花,又想睡了。
頃刻,她又倒在地上,睡了。
如此這般,Wise在翌日才真正清醒過來,煙花不停說話,她又吃了點食物,意識漸漸回復過來,對四周的感受清晰了許多。
煙花說︰「我看你準是熬壞了身體,很少見你真正放假,你也該休息一下。」
Wise也有這意思,「我和你去旅行好不好?」
煙花想了想,「去日本也不錯,日元價低,是shopping好時機。」
Wise搖頭。「我想去靜一點的地方。」
煙花便說︰「那麼去浸溫泉吧,真正休息一番。」
坐言起行,她們就在周末去了度假。
煙花問︰「你說溪畔溫泉好?還是旅游書介紹的禪意溫泉好?」
Wise說︰「你拿主意吧。」
最後煙花挑選了一家據說為美人而設的溫泉旅館。人住後才發現,這是一家整容醫院的附屬旅館,每天有許多纏著繃帶的病人在旅館出出入入。
煙花與Wise泡在浴池中,附近的女人看上去都是來做手術的人。
煙花抱怨︰「多倒霉!別叫熟人在這里踫上我!我不想別人懷疑我去整容!」
Wise倒沒有反感,她泡在水中悠然自得。
煙花依然抱歉,「對不起啊,要你放假來這種地方。」
Wise一點也不介意,「不錯嘛,設施很先進。總之不是說中文就可以了。听不懂日語,是真正的休息。」
她們在旅館附近參觀了廟宇、買手信,一日吃足六餐,優哉游哉。
煙花望著Wise,有感而發︰「你好像有點不同了。」
Wise反問︰「泡了兩天溫泉因此漂亮了?」
煙花說︰「你和善了許多。」
Wise不以為然。
煙花說︰「我以為你一定會發脾氣,在香港跟你吃飯,餐廳服務令你不滿意,你會一整晚口黑面黑。如今來了三日,你也和和氣氣的。」
Wise喝了一口茶,說︰「可能是去旅行的關系。去玩,無謂計較。「
在回程時機位滿了,他們手持的候補機票上不到機,跺腳不滿的是煙花,Wise依然氣定神閑,還懂得反過來安慰她︰「多留一天,可以shopping嘛!」
煙花望了她一眼。「你變了。」
Wise就對她說︰「這幾天我想了一些事。」
「什麼?」
「我不想打理那麼多生意,我想放棄那間BuddaBar,租了的鋪位我打算退訂。」
「你一直以來也興致勃勃的,是與Ferdinand合作不愉快嗎?」
「不是的,是我想休息。」Wise伸了伸懶腰。「我想工作少一些,玩樂多一些。」
煙花也贊成,「也好,停下來一陣子,以後再沖刺。」
Wise卻說︰「以後也不想再沖了,我的經濟條件足夠我生活。」
「什麼?」煙花不可置信,「你退休?」
Wise再伸懶腰。「我想懶,我想懶。」
煙花瞪著她,「你真的變了。」
Wise指指機場外的出租車,「上車找酒店投宿吧!」
煙花說︰「返到香港之後,你便會變回正常。」
Wise笑了笑。
煙花說︰「今日我听見的說話,可以當耳邊風。」
Wise再笑,不想反駁她。
回到香港之後,Wise真的放棄了開酒吧的念頭,她賠了訂金,又給了Ferdinand一筆顧問費,樂得輕松。
Ferdinand問︰「是因為我嗎?」
Wise拍了拍他的骼膊,「別太看得起自己。」
Ferdinand抓了抓頭,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Wise告訴他,「是我想休息,真正的休息。」
Ferdinand問︰「有什麼打算?旅行?」
Wise托著頭,想了想︰「還不知道……」
是的,她不知道,只覺,有點事情她會做,有點事情她極樂意去做。但那是什麼,統統是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