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安仔回來後,阿夜熱情地招呼他們兩人喝糖水,那熱烈的態度,明顯是生怕他們不多喝兩碗。她想留下他們,以便解決她的寂寞。
托著下巴,看著面前親密情侶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糖水,阿夜心想,大概自己很快便會習慣,天宙與自己,就是欠缺這樣子的親密,沒有甜蜜回憶,大概也就很容易忘記吧!
幸好,時近考試,已經三月尾了,溫習功課應可以成為最佳的治療劑。
筆記一箱箱抬到跟前,也忙于四周問同學借功課來影印。有時候在校園東奔西跑,她也會渴望與天宙踫個正著,不是想開始些什麼,而是,她希望可以溫柔舒暢地問候一下,帶著笑容的,在和煦的陽光下互相對望,開開心心地說說話。阿夜知道,這就是她與天宙沒經歷過的,他倆從沒和和氣氣地說過一句話。
現在願意和氣了哩,她對自己說,但願天宙知道。
就在某天黃昏,阿夜在校務處取餅考試時間表後,在升降機內與天宙踫上。
升降機門一打開,捧著書的阿夜看見天宙與人群步進,即時的反應是瞪大眼,然後就是笑,笑得很傻。
「怎麼你會在十四樓出現?」阿夜問他。
天宙說︰「與同事開會。你到二十樓拿考試時間表?」
「嗯。」阿夜說。
天宙望著她,點了點頭,然後下意識地仰臉望著升降機頂的樓層顯示板。
十樓、九樓、七樓。阿夜也模仿天宙向上望的姿勢,一邊盯著下降的數字,一邊在心里盤算著應再訪些什麼。答應過自己要和藹地對待天宙,剛才笑得尚算和藹吧!然而為什麼天宙沒有什麼表情的?不會是不喜歡看見自己吧!好,問候一下他的新女朋友。對,要大方得體。
「天宙……」阿夜說。
「嗯?」天宙回頭望向她。
罷想說些什麼之際,升降機已到達地面,阿夜與天宙只好隨人群步出。
「什麼?」天宙在升降機外問阿夜。
突然地,阿夜又不想說上那麼多。「想叫你takecare。」她只說了這一句。
兩人站在升降機外,因著人群散去,他倆反而尷尬起來,對望了五秒,是阿夜首先不好意思,不知說什麼好,然後踏前一步,揮手說再見。
「努力讀書。」他告訴她。
她笑,長長的雙腿走得很快。
她一邊走,一邊想,真是的,踫上了卻不能好好地說話,但她真的希望可以好好地與他說話啊,是否剛才人太多?又是否,根本已是不可能的事。
其實可以大方一點,約他到餐廳喝杯咖啡,那麼事情便好辦得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面的時候硬是大方不了。
阿夜倚著牆,回頭望了望,確定天宙不在視線範圍後才安心。真是的,天宙卻那樣大大方方,在升降機內之時一臉氣定神閑,完全察覺不到他目光有異,是他慣了隱藏,抑或她過去實在傷得他太多,現在一旦離開了,便不再有感覺。
在回家的路上,阿夜有點精神恍惚。啊!終于踫上他了,一直期望踫上他,一直希望可以好好地說話,原來,踫上了也只不過是這樣。
其實不是這樣可以怎樣?心底里是否奢望天宙會像從前那樣鞠躬盡瘁,依然滿臉關心滿眼溫柔?阿夜這才知道,有些東西真是一去不回頭,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永恆地保持熱度。
她虛月兌地跌坐在家中沙發上,忽然落下了淚。
真奇怪,她在落著淚的時候想,怎麼了,居然哭起來。
為什麼會哭啊,究竟為了什麼?
是為了天宙的冷淡吧?她終于知道,這個曾經對她那麼好的男人已不再屬于她了。不珍惜,通常都有報應。
大概也不值得落淚,他不再對自己好,便找一個天宙牌代替品好了,哭什麼?
懊不是喜歡上他了吧?
阿夜抹了抹淚,抖震著手替自己燃上一抹甘菊混和香橙的香薰。
她坐下來,嘗試穩定自己的情緒。
到不再落淚之後,她走進浴室洗臉,看著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他愛上了別人,我才愛上他。」
話一說出來,她才懂得害怕。
懊不是吧。只是見著他之後一時激動罷了。
「該不是該不是該不是。」她對鏡猛地搖了搖頭。
到停下來時,看到鏡中人的一臉沮喪,她才察覺,似乎,真的有事發生了。
之後的三數天,阿夜益發迷亂與不安。只是她不知道,她還有一點機會。在升降機內面無表情,狀態穩定的天宙,依然喜歡她。
只是,成熟的男人從來都很有尊嚴,尤其是,他曾經失去過。
再踫上阿夜,天宙也很高興,只是因為他不知道阿夜的高興,所以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在看著阿夜從升降機往外跑遠的一刻,天宙還以為阿夜不喜歡看見他,所以才急急離開。
因為他誤以為這又是再一次的拒絕,所以他並沒有把事情深入地去想。
橙色的天艷得帶點詭異,天宙向這橙色走近去,思考著要送什麼生日禮物給雅慧的母親。
C
天宙與雅慧,正非常努力地相愛。
當初曖曖昧昧的那段助教與旁听生日子一過以後,便步入了凡事認真期,才真正拍拖三星期,天宙已拜會過雅慧的家庭。
雅慧的父母無所謂喜歡不喜歡,女兒有拖拍怎也不是壞事,只就是奇怪,以女兒的條件,何不找個更出類拔萃的人。
只是個助教,又讀什麼社會學。
天宙也察覺到雅慧父母的態度流于表面化及冷漠,他問雅慧她父母是否不喜歡他,雅慧頻叫他不要多心,父母的脾性就是如此。然而她也知道,父母不會喜歡天宙。
她對天宙的狂熱也減退了,每次與他見面不是遲到便是早退,像個不投入不稱職的員工那樣。當然,她不會對天宙不好,她是那種根會珍惜的女孩子,既然辛苦得到,她不會輕易放棄。
而天宙對雅慧,也是抱著成熟的人的得體態度,既然決定與她開始,便得好好干下去。
他會安排節目,一星期兩次左右,會問朋友借一架小小的日本車,與雅慧上山頂,到赤柱,去淺水灣。他也會負責一切開銷,也會送花送小禮物。
拍拖大概就是這樣了,這個你我都知道。但是,好像,欠缺了些什麼似的。
某個周六晚上,天古與雅慧在鯉魚門吃過海鮮後,駕車兜風,床著無聊,兩人最後決定到淺水灣,夜間的淺水灣浪漫,他們說。
「我們平日太不浪漫了,間中刻意一次也不錯。」雅慧笑。
天宙的表情贊同,而他懷疑,雅慧是否另有含意。是抱怨吧,他想。
沒有選擇露天茶座與留在車廂內,他倆往便利店買了瓶紅酒,然後坐到沙灘上。
天上有月亮,而且還是大大的明月,套用小學教科書的形容詞,是皎潔,皎潔的月亮。沙尚且幼細,海是一貫的怡人,風微涼,浪聲悠揚。
被浪漫吧。然而兩人好像同時候有點尷尬。
天宙開了那瓶紅酒,遞予雅慧,雅慧接過了,喝了一口,遞回天宙,天宙望了望瓶口,遲疑了一會然後喝了一口。
開始說心事,學校的瑣事,律師樓的瑣事,雅慧父母的笑話,天宙移了民的父母的簡介。無傷大雅,又上不了心,也拍拖三星期了,差不多所有心事都傾訴過,兩人呆在一起,也沒什麼沖動和渴望似的。
一星期前在車廂內熱吻過十五分鐘,天宙此刻回想,那感覺也蠻好,于是他傾前去,以手指抬起她的下顎,她也識趣地笑了笑,把臉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