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星期後,Marc在電影院再次遇上阿夜,他問她拿了電話號碼。本來也沒什麼的,拿了電話號碼不等于要約會她,只是後來Marc想,與其胡亂找個女人,不如要一個喜歡的類型。
與雅慧分手後,他放膽跟朋友在卡拉OK、disso結識女孩子。這方面,他是保守、不純熟的,某程度上,是別人口中的好男人,與雅慧一起八年,他沒有第二個女人,Marc在這層面上,是忠心得可以。
那些容易熱情起來的女孩子,不是不有趣,然而卻不能深一層引起他的沖動,跳一只舞唱一首歌便好了。再多便不必。
他喜歡純一點,簡單一點,開朗背後有著憂怨美麗的女孩。那種長長頭發,皮膚蜜糖色的女孩,便有著相似的魅力。
在一個卡拉OK聚會中,一人一首輪流唱,雖然在座不乏美女、亦對這名新牌律師很有興趣,但Marc就是心不在焉。他把阿夜掛念起來。
與她走在起感覺可好?她那樣高挑,大概她的額頭剛好到他眼楮的位置,如果他要吻她額角的話,她便要稍稍垂下頭來,但如果他要吻她的唇,她卻只需些微仰起瞼便可以了。
也就覺得很陶醉。他拿起手提電話,在卡拉OK外的走廊約會阿夜,而且成功了。
那是六月,與雅慧在五月上旬分手,只相隔了四個星期,Marc便已準備充足開始一段新的關系。
這四星期以來,雅慧沒有與Marc聯絡,雖然著實掛念他,尤其是最初的十來天。
她想,Marc也必然掛念她的吧,只是被動的他不慣說出口罷了。
平日與Marc一起的時間也不算多,頂多一星期見一次面,所以,與他分開了,時間也不太難打發,父親多社交活動,雅慧也樂得多出席,多見些人,多听兩句奉承話,其實也頗為享受。
最難捱是寂寞的夜里,不可以對他傾訴心事,雅慧便有些不知所措。姑勿論他愛听不愛听,只要他在她眼前出現,她便早已安了一半心。
她信任他,她亦只有他一人。
原本想看三個月為限期,分手三個月後便致電問候他然後跟進,可是就在三個月期限剛屆滿之時,有人告訴她,說Marc拖著一名高挑而留長發的女孩在太古廣場出現。
雅慧听後很冷靜。這也是人之常情呀,她心想,與一些不知所謂的女人拍散拖也是正常的,他也是男人啊。于是,她便原原本本地向通風報信的友人說出這番話,語調輕松貌其不屑,然而其實,心嚅不知多害怕。
也終于,她鼓起勇氣,給Marc搖了個電話。
那是一個星期三,Marc沒有與阿夜約會,正在處理一宗復雜的稅務訴訟,他把工作帶回家。
罷與阿夜通過電話,不到五分鐘後電話卻又再響,還以為阿夜有什麼要說未說的話,拿起听筒听到那聲音,才知是另一個人。
剎那間,他還不知那是誰。
「是我。」雅慧說。
半秒過後他才如夢初醒。
卻是沒有驚喜也不感觸,只像是听到一把似曾相識的聲音一樣,他冷靜平和地說出她的名字︰「雅慧。」
「嗯。」她輕輕地仰起臉,憂傷的眼楮望向狀前白牆,再次听見他說出自己的名字,感覺忽然很淒慘。她聯想到,他呼喚看別人名字時的語氣,定比現在他所說的親密得多。
從前,她也有過他的親近與熱情。她咽下卡在喉中的唾沫,故作鎮定地說︰「打電話來問侯你,生活可好?」
他想了想,拖長了聲線「不錯……只是太忙了點。」
「忙什麼?」
「一些稅務訴訟,可能要拖上一段時候。」
然後兩人靜默。
是Marc先說話,「拍拖了沒有?」
一听便難過起來,難道他忘了嗎?分開只不過是暫時的事,為什麼硬是走錯了方向?
卻還是以堅定的語調回答︰「沒有,沒有遇上意中人。」
那當然嘛,意中人一直都是他。
「找一個好男人拍拖。」他居然這樣說。
她哀傷的眼楮更是哀傷了。「听人說你有了新女友。」
Marc的語氣有些猶豫︰「也不是……是比較親密的朋友。」
他這樣一說,她當下便好過了點。「別人看見你與一名頭發很長的女孩子逛太古廣場,我以為她是你的女朋友。」
「將來或許是,現在不算。」
世界也就有希望,雅慧望著白牆咧嘴笑了。現在不算,是他說的。
「Marc。」
「嗯。」
「你會不會忘記我?」
「怎麼會?」他並沒有說謊,他怎可能忘記她。
「那麼,」雅慧頓了頓,「我們還有走在一起的可能嗎?」本來不打算說出來,卻還是忍不住,她寧可坦白地問,然後讓他坦白地答。
「將來的事誰知道。」似是而非的答案。
卻教痛心的人很安心。「找天出來吃飯?」
「好的,有空我約你。」Marc回應。
「一言為定啊!」雅慧很高興。
听著她仿佛很愉快的語氣,Marc的惻隱之心隨之而起。腦中某部分,記起了她的某些優點,譬如她的大方、世故、樂觀,于是,他暫且收起了殘忍,衷心對她說︰「你要乖,要好好保重。」
地垂下頭,輕輕地「嗯」了聲。「你也是。」
「遲些約會你。」
「嗯。」
她不敢明目張膽地依依不舍,于是只好磊落地掛線。然而剛按下電話,她才知道,她是多麼地掛念他,也多麼想重新走回他身邊。
是後悔了,當初不應與他分手,白白把他讓予別人。
她無助地蹲在床上,心緒不寧地瞪著那堵白牆。
安慰自己安慰自己,他也說那不是女朋友,而且沒有抹煞與她重新走在一起的可能,即是說,他還愛著自己吧!一定是了,一定不會錯。想到這里也就很高興了,她甚至低下頭來笑,縱然她知道,事情未必如他所說的簡單。但安慰自己要緊,無謂鑽牛角尖,她叫自己放輕點,信者得救,相信他所說的,生活便會好過。
然而還是很痛苦。在三天後雅慧買了飛機票到美國,她決定暫且離開Marc存在的地方。她忍受不到,幻想他每天與另外一名女孩子逛街拖手的情形,盡避她把那女子視作下賤的男人玩偶、給Marc短期調劑的角色。
她飛往紐約,她表哥那處,因為她知道,她的表哥一直喜歡她,他一定願意接收她。
在紐約留了半年,期間給Marc致電四次,每次也和氣愉快,這加強了她復合的信心。可是卻在回來香港當日,她的家人告訴她,Marc早在前一天自殺死了,用透明膠袋蒙住了頭,另加一瓶安眠藥。
又是再一次的後悔,雅慧不該讓自己離開他身邊,看,一離開了他便解決不了麻煩。她真是這樣想,在Marc的大葬之日,她一邊哭一邊責罵自己,覺得自己對他的死有責任。真是錯誤的決定,早早應該把他重奪己有,看,那不知名的婆娘害死了他。
也不該留在紐約六個月,與表哥曖昧了那些日子。他愛她而她不愛他,但卻又公開地暗里地享受著他的愛。表哥在紐約主理一所建築事務所,工作繁忙,但是再忙也好,必定每天與她吃晚飯,若有空余時間,全部奉獻給她,看舞台劇,到昂貴的餐館,周末穿州過省游玩,然而她卻毫不感動,只在享受別個男人所給子的那些Marc不曾也不會更不屑給予的細心與溫柔。
雅慧討厭自己的貪婪和心理上的不忠。看著Marc的遺體被火化的一剎那,她有跳進爐火陪伴他一起被火燒一起化成灰燼的沖動。她真的很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