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狠狠地抽動著。
「他根本沒愛過你。」
我掩住臉。
「離開他吧。」Kelvin勸我。
「我會對他說的。」
說是這麼說,但怎麼開口?
其實,如果我裝作不知情,會否更妥當?
我是那麼愛他,何必硬要揭破他?
已經很多個夜沒睡好,今夜,恐怕又是不能入睡了。剛剛回到家里,Sake便致電告訴我,有朋友由南非給他帶來新鮮鮑魚,他在家煮了兩只,想我去試試。
我考慮了一會,答應了他。
一進門,便看見他與他的圍裙。
「要不要洗一個澡?鮑魚還未準備好!」他由廚房回過頭來說。
我便乖乖地走進浴室。
浴室內有一系列的沐浴、潔膚用品都是他為我買的,放在他的家留待我來時用。我一直都認為,他這樣是因為體貼我,現在我懷疑,他買這牌子的沐浴露、洗頭水、卸妝液,甚至是這種粉綠色的毛巾、浴袍,都只為著使日子能返回從前,他妻子仍在生的模樣。
Sabrina生前愛用這牌子的洗頭水嗎?粉綠色的浴袍可會討她的歡心?穿上粉綠色浴袍的我,對著鏡子,鼻頭發酸。
我不要做一個影子,我不要。
浴袍下的身體,我不相信與Sabrina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他可有在漆黑的時候,抱著我的身體時,突然之間醒覺,我不是她?
他可會有一點點內咎?他傷害了我。
就那樣披著別人的粉綠色浴袍,我走出廳中,他正把食物放到餐桌上。
「洗過澡了?」他問。
我沒作聲,坐在他做的晚餐前。
「紅酒?」他又問。
我沒有回答。我知道,就算我說要白酒,他也會給我斟來紅酒。我知道我知道。
炳哈哈,還不明白?還不清醒?
「因為她是喜歡紅酒的。」我一臉淒冷。
他坐下來。「什麼?」
「因為她喜歡杏色,喜歡Rachmaninoff。」
「阿彗--」
我哭了出來。「因為她喜歡牧羊狗,喜歡巴黎。」
他望著我,那眼神,漸漸地,變得哀傷。他也明白了。
「她也喜歡Iris的?對嗎?」
他沒回答。
「你根本不是猜透我的心,你根本沒有那個能力,你只是把過去一成不變地搬回來!」我發覺,我開始咬牙切齒。
「誰告訴你的?」他壓低聲線。
「誰告訴我有何關系?我還不是別人的替身!」
「她已經死了。」他低聲說。
「Sabrina沒死。」我咬著唇。
「Sabrina已經死了。」他重復一次。
「那為什麼她會活在我的身體內、活在我與你的關系中!」
我雙手拍台,忍不住了,終于忍不住了。
「她是我的前妻。」他望著台面。
「我知道。」
「我們深愛對方。」他依然望著台面。
眼淚一串一串地落下來,我哭著搖頭,告訴他︰「我知道。」
「她是那麼年輕。」
我淒淒地垂頭飲泣。
「她不應該死。」
為什麼,他仍然可以這樣說?為什麼,他要這麼說?他完全不體諒我的心情。他應該說些維護我的說話呀!
我抓起面前的紅酒,使勁地扔到他身上,紅酒四濺,濺得他一身都是,而酒杯跌落在地上,碎掉了。
「你給我去死!你為什麼不去死!你去死!你去與你的Sabrina一起死!」我站起來,雙手抓住台角,俯身向他嘶叫。
看著我的失控,他還有閑情彎去收拾酒杯的碎片。
「你知不知道,失去一個深愛的人,是多麼傷心。」他說,雙眼沒有望我。
我屏住氣,非常的不可置信。「難道你完全不知道,你這樣做很傷我心的嗎?」
「我也愛你的。」
終于,他說了。終于,我听到我要听的話。
我跌坐在椅子上,掩住臉。
「與你一起我也很快樂。」他說下去,而我繼續哭。
「但她對我來說,很重要,你明白嗎?」
我搖頭。「你沒有愛過我。」
「我有的。」他否認。
「你沒有。」我嗚咽,「只不過,因為我似她。在disco那晚……」眼淚流得太急,哽住了喉嚨。想起也覺得淒涼,我不能夠再說下去。
「我不能失去你。」他走過來試圖抱住我。
我掙扎,把他推開。「你只不過是怕再失去Sabrina!」
「不!我清楚這是你!」
我不相信,我不會相信。「我?我也只是個扮Sabrina的女人。」
然後我發現,他也哭了。
我吸了口氣。「你要我,對我好,是因為我扮Sabrina扮得似。當我穿杏色時似她,當我坐在那輛Fiat時也似她。」
他在默默地哭。
「請你相信吧,你沒有愛過我。」我站起來抹了抹臉上的淚,朝浴室走過去,換回我的衣服。
他跟進來。「不要離開我。」
「Sabrina一早已離開了你。」我冷笑。
「阿彗,不要離開我。」
我望著他。「你知道阿彗是誰嗎?」
「我是愛你的。」
我的心更痛。我擦過他身邊,走到大廳中。
他卻從後抱住我。「我改!我什麼都願意改!」
我摔開他,趨前拉開大門。
「求你!」
我用力把門關上,很快很快地跑下樓梯。
他沒有追上來。他追上來,我也不要。
太可怕了,我接受不到。
回到家以後,我的頭便劇痛起來。我伏到床上哭。
我還以為,我一直是被愛著的。我還以為,是上天眷顧我,送我一個如此優秀的男人,他仰慕我、愛護我、萬事以我為重。
原來,根本不是這樣。
每一次,當他看見我這張臉,他想起來的不會是我。不會不會不會。
所有的寵愛,所有的贊賞,所有的討好,也不是送給我的!
完全與我無關!
他沒有愛過我!他沒有!
電話鈴響,我伸手按熄它,也走出廳中鎖上大門。
我不要再見到他。
到天漸亮之時,我才哭得累極而睡,醒來後但覺全身發熱,我是病倒了。
我請Luna來接我,我避到她的家養病。
「算了吧,你原諒他便兩個人都好受。」我把我與Sake之間發生的事告訴了Luna,她一听,便作此結論。「有什麼問題?他的前妻早已經死了啦!他條件這樣好,你放棄他一定找不到第二個。」
「你不明白,他愛的不是我。」
「唉,」她責怪我。「他今天沒愛上你,不等于他明天不會愛你,一世這麼長,他遲早整個心都會只歸向你呀。況且,我不覺得他不愛你呀。」
那,是要我繼續做影子,彷徨地等下去了。
「你看我,男朋友有妻子,還是未死的呢!我不也是守在他身邊!他愛你,你便無需要獨霸他。」Luna今天有點精神亢奮。
下午,Kelvin與我通了電話,然後他來Luna的家探望我。Luna向他簡述事情經過後,他立刻這樣說︰「離開他,他根本就不尊重你。」
Luna立刻反對︰「別傻!你教壞阿彗。Sake那種男人不是用來分手的,是用來貼著的!」
我笑了起來,一男一女持相反的意見。
Luna叫了她的醫生來替我看病,服了醫生的藥後,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並且做了夢。
夢中,我看見簡文瀚,他什麼也沒有說沒有做,只是讓我好好地夢見他。
于是我想,嗯,這實在太體貼了。
醒來後,我很想見他,于是我致電給他,請他來看我。
佣人把他領到床邊來。
「好大的地方。」他有點不習慣。
我笑︰「是Luna的地方,我來住兩天。」
「我以為你的男朋友真是這麼富有。」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