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啊。」我一早便留意到她這份禮物。看著鑽石的閃爍光芒,我大膽地問︰「他不肯離婚嗎?」
Luna嘟起圓圓的嘴唇,說︰「我從來沒要求過他離婚,也不想他離婚。」
「為什麼?」
「我只準備與他一起一段短日子,他有的東西,我吸收了之後,便是我的了,然後我有我生活,而且會活得更好。」
我望著她美麗的單眼皮,不能肯定我是否明白。愛一個人,不是渴望與他生活在一起的嗎?怎可能一邊愛他,一邊想著要離開他?
于是我問︰「你愛他嗎?」
她肯定地點頭,然後小聲地說︰「太愛了,我要以他為我一生的榜樣。」
我抽了口涼氣。沒料到答案是這樣厲害的。這樣說,那個男人對她的影響必定很深很重要。果然,每個人都有過去。
突然,Luna的眼楮閃亮起來,她抓住我的手,「這首歌我很喜歡,我們跳舞去!」
我被她拉進了舞池,擠到人堆中。然後,我模仿她的舞步,在震天的音樂聲中,不再談論男朋友的事。
Luna贊我跳得好看,我不久便放松下來,開始適應周圍的環境。
兩、三首歌之後,有一男一女走過來與Luna打招呼,他們說的是英語,我退後了兩步,偶然向左邊一望,看到一個站在角落的男人望著我。
他大概比我年長五、六年,一把長頭發束在頸後,身材很高大健碩,他的眼神凌厲,像鷹。
他彎起嘴角,好像是向著我笑。
我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只有盡快別轉臉,把視線放回Luna與她的朋友之上。
也不知是否心理關系,每當我把視線溜向左邊時,都隱約看見他那似笑非笑的臉。
Luna那兩個朋友與我們跳了一會兒舞後又走開,我趁機問Luna︰「你是否認識站在左邊角落那個高大長發的男人?」
Luna向左邊一望,認真地想了想,繼而在我耳邊說︰「好像是個建築師,而且頗出名的。」
我睜大了眼楮,是嗎--
那夜我逗留到十二時左右便嚷著要回家,Luna也說有點累,于是我們便擁抱道別。回家後,我致電簡文瀚,告訴他我去了disco,他就不高興起來。
「那些地方還是少去些好。」他說。
「別這樣古板嘛!很多上班族也喜歡去的!我平日少運動,就當是做gym好了。」我說。
「你與什麼人去?」他問。
「我與一個privatebanker去,是個從美國回來的女孩子,名字是Luna。她很特別的呢,很開朗,也很會玩。」
簡文瀚卻說︰「她可是正經女孩子?」
「當然是啦!」我很訝異他會這樣問我。「她在很有名的大學畢業,在一流的銀行上班!」
「你初初出來工作,交朋友要小心。」
「唉,」我拿他沒法。「下次介紹你認識好了。」
我與簡文瀚依然像從前一樣,每晚抽空談電話,周末周日出來見面,逛一陣子街,買一些衣物,日用品,然後回他的家與他家人吃飯,或是與他兩人到酒樓吃些小菜,就如最普通的情侶,非常家常的日子。
有時候珀月會與我們一起,她畢業後在一間中型酒店當公關,她似乎不大喜歡那份工作,工作繁重薪酬又少,也看不見有很大發展。
我們三人之中,事業上似乎數我最順利。我時常對簡文瀚說,將來我們很快便有機會買大屋駕名車,因為公司的花紅很高,上年便派了二十個月糧給員工。發了花紅後我也要給自己買雙Gucci鞋、Prada套裝、Hermes手袋,更加要獎自己一只Tiffany手表和鑽石飾物。
「一年後,一年後我的生活便會開始很好。」我愈說愈興奮。
他卻沒有什麼反應。
「我買你一套Versace西裝好不好?Versace也有一些沉實的款式,你穿在身上必定會顯得很有氣質。」
他說︰「我不要。」
「那麼要一只手表好了。和我一起戴Tiffany吧!」
他望著我,很慢很慢地,笑了。
「你這是苦笑,」我拍了拍他的胸膛。「好像我委屈了你似的。」
他搖了搖頭,把我擁入懷中。
「好了好了,」我抬頭望向他的眼楮︰「我出了花紅後把錢捐到內地,什麼也不買。」
他拉起嘴角笑,吻了吻我的額頭,沒作聲。
就這樣,他繼續為工人爭取埃利,我則天天翻著雜志夢想著一年半載後的好日子。一年半載後,我當然不會立刻變得有錢起來,但肯定是我廿多年來手頭最松動之時,我期待著不用連買三百元一件衫也要考慮的日子,這對于我來說,很重要。
讀那麼多書,也是為了生活得更好,質素更高。不是嗎?
不久,我的試用期滿了,加了百分之二十的薪酬,上司高度贊許我的工作表現,那一天,我由早上直至下班都是笑著的。
為了慶祝,我在一間同事推薦的餐廳訂了位子,餐廳在五星級酒店的頂樓,有無敵維港景致,听人說,那里的氣氛很浪漫。
當然,慶祝一定是與簡文瀚一起的,我們拍了拖三年多,從沒有試過吃這麼高級的燭光晚餐。
我很興奮,指著那正閃亮地燃燒著的玫瑰形狀臘燭嚷出來︰「很可愛啊,會噴火的玫瑰。」
然後又陶醉萬分地望著維港的超級海景︰「從來不覺得香港如此美麗!」
簡文瀚卻用叉翻著他碟上的雞肉,說︰「太老了,很難吃。」
「我的魚柳卻很美味。」我指了指我碟上吃了一半的魚塊,「你要不要?」
「飯堂的雞做得比這一百五十元一塊的還可口。」他抱怨。
「甜品會很美味的。」我說。
「這里的東西怎可能會吃得飽?一個小時後我必定肚餓。」
「那麼我們去灣仔吃臘味飯好了。」我有點不高興。
他放下刀叉,干笑︰「你說,來這些地方干什麼?」
我覺得委屈了,扁著嘴望他︰「很多情侶拍拖也是來這種餐廳的。」
「我一點也不稀罕。」
我光火了︰「誰要你稀罕!我只不過是想大家開心一晚,有一個在五星級酒店吃高級西餐的回憶!你也不想一輩子只吃‘金鳳’的吧!」
我激動得掩住了臉。
簡文瀚也垂下眼來。氣氛僵住了。
半晌後,他捉住我的手。「對不起。」
我斜眼望了望他。
「我是粗人,」他望著我。「我襯不起你。」
我笑了出來。「算了吧,別這麼說。」
「在高級餐廳吵架,就是我們得到的回憶。」他也笑起來。
「結賬好了,我們去吃臘味飯。」我伸手揚了揚,叫喚侍應。
結賬後,我們手牽手從走廊步出餐廳,偶然間,我看到在另一邊靠窗的位置,坐著那晚在disco中望著我的長發男子,他依然把長發束成一條馬尾,眼神也一樣的充滿火光,他正與兩位女士一起,一位長發一位短發,年紀似乎比他稍大,三人有說有笑。
他在不經意間望到我這一邊,視線落在我身上。簡文瀚拉著我走得太快,我與他眼神的接觸,就只有那一秒。
那真是個神秘的男子,他有一種不屬于這個城市的氣質。
證實了簡文瀚不喜歡高貴的食肆後,與我作伴吃吃喝喝的變了Luna,她帶我去了兩間很熱鬧且精致的酒吧happyhour,其中一次珀月也有來。
Luna貫徹她一向的坦誠,在別人毫無心理準備下坦白自己的愛情歷史,又問了珀月好些私人問題,然而不知珀月是否累了,她不太願意回答似的,也很少笑容,似乎不是太喜歡Lu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