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即是不肯與我去度蜜月?」
「誰準你亂說話!」我抗議︰「你不與我去,誰會和你去!」
然後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語地嘻嘻哈哈,像沒事人一樣。
不想與他爭吵下去,也不想小事化大記在心上。
但怎麼說我還是有點不高興,這些兼任活動總是花他太多的時間與精力,現在我真的不想再支持他。他叫我與他一同到貴州,我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一天,我經過中環的珠寶店,櫥窗內正展覽著各種藍寶石首飾,忽然,我很想要一顆。
那透明的藍,亮如埋在深海的星星,我屏住呼吸,呆呆地瞪著這些不可思議的美麗。
于是,我把部分原本用來到歐洲旅行的錢拿出來,買了一枚藍寶石指環給自己。小小的一點藍,在我的手指上閃耀著。
看著它,我燦爛地笑了。
這真是種奇特的滿足感,每次我垂眼望向我的手指,都有那滿滿的、安寧的心滿意足。
從來都不知道,一顆石頭竟有令我快樂的力量。
如果讓簡文瀚看到我手上的藍寶石,他也大概以為是假的吧。我不介意,我的快樂是我私人擁有的。
因為這個經驗很新鮮,新鮮得,令我自覺又成長了一點點。
在我升讀year3那年,簡文瀚的事業也開始了,他輔助的那個議員決定參選立法會,很多部署的工作也開始著手辦。
我有時候看電視新聞,也會看見簡文瀚在那議員身旁,幫手做些焚燒無良雇主紙版人的舉動,然後齊齊舉手叫口號,很落力熱情的樣子。
包多時候我從報紙中看見他,也是當副手的角色。若果容許的話,我會把報導剪下來,然後儲起,我想,我在這方面是支持他的。
我也很忙,開始為找工作而努力。十一月開始,各大銀行已有招聘大學畢業生的告示,有些在報紙中看到,有些則在學校的職業輔助處看到,我花了很多心思時間寫信去申請職位,那些精雕細琢的求職信,是簡文瀚替我修改又修改的,他一直都那麼支持我。
我與他見面的時間很少,他太忙,也太熱衷于他的工作,我也忙啊,所以見面的渴望也就沒從前那麼強,但當然,我們非常相愛。
珀月與Daniel分手後,我們便多了三人行的日子,甚至我生日那天,也是與她和簡文瀚一起慶祝的。
簡文瀚送我第三塊星星書簽,他的心意依然是一樣。珀月則體貼地送我一套見工穿的套裝,深灰色,上面有黑色的條子,穿在身上之後,整個人成熟了五年。
我就是穿著這套衣服,成功地得到一間投資銀行的聘用,我總共經過一次筆試、三次面試才成功,我在收到聘用信的一剎那,開心得尖叫起來,立刻找著簡文瀚與珀月吃晚飯。
「很厲害啊!是全球最大的投資銀行啊!」珀月把玩著我的聘用信。
「不過是有條件的聘用。」我邊吃著沙律邊說。
「什麼條件?」
「一定要順利畢業。」
「你一定可以的嘛。」珀月根本不擔心。
我望著簡文瀚,他也凝望著我,兩人都甜絲絲的。
「骨痹啊!」珀月投訴。
我說︰「將來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我要在二十五歲的時候用低息貸款買我的第一層樓,之後買一架‘Jeep仔’代步,然後再買第二層樓!」
珀月望著我,而簡文瀚則望著他面前的意大利粉。
他的臉上沒有笑容。
「好了好了,未來大地主!」珀月瞪了我一眼。
在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之際,珀月故意轉換了話題。「听說有些流亡海外的異見人士生活很胡混,每天只是飲飲食食,並沒有實質的貢獻。」
簡文瀚一听便答腔起來︰「我們要諒解每個人都有休息的渴望,他們今天儲下的能量,明天可能便會爆發出來也說不定。」
簡文瀚與珀月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些我不算感興趣的話題,我沒插嘴的意思,只好靜靜地繼續吃我的沙律。我一直不知道他們兩人竟可以談得這麼投契。
後來侍應問我們要不要甜品,他們才停止政治話題,珀月突然說起芒果布甸的制作方法,她說不如在宿舍做一盆布甸給大家吃。
她說了好幾種芒果布甸的種類,因為我愛吃所以又開開心心地加入話題,說著說著,這一頓慶祝我找到工作的晚飯也就完結了。
自從找到工作後,我便放心了許多,生活上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發生過。簡文瀚有時也會回來學校與我一起吃早餐B,一切都平凡而溫馨,與其他情侶無異。
之後我便考畢業試,而簡文瀚則與他的工作伙伴天天到新華社聲援北京的民運分子。中國政府早前釋放了一些民運人士,後來卻又把他們重新收監。簡文瀚在電視上的出鏡率和報紙上的見報率一天比一天多了。
就在我準備考最後一個科目的前一晚,我扭開電視看新聞報導時,居然給我看見簡文瀚和伙伴與警察發生沖突,簡文瀚被人錯手以鐵枝擊中頭部,當著鏡頭前頭破血流。
我立刻傳呼他,但他沒有回復,我看看表,是九時四十五分,剛才的新聞片段應該是八時多九時許的。
我打電話到港島所有的醫院,給我查到簡文瀚的入院紀錄和所在層數,我立刻致電給珀月,請她和我一起去。
我原本是很鎮定的,但當看見簡文瀚的腦袋縛著繃帶,躺在床上由急癥室推出來的樣子,我便忍不住撲過去哭起來,珀月跟在我身後,拍著我的背,一直叫我不要哭。
醫生說簡文瀚的腦部受了震蕩,可能要一、兩天才會醒來,我坐在他的床邊,握著他的手,眼淚不住的流。我很怕他會死。很怕很怕。
後來他的父母趕來了,在珀月拉拉扯扯之下,我才肯離去,他的父母向我道了謝,然後坐到他的床邊,看見這情形,我才讓珀月扶我離開醫院。
珀月那天剛考完試,她說她會在翌日早上到醫院看看簡文瀚的情況。而我則回家睡了片刻,雖然要溫習的課本還沒完全溫習好,卻也沒心機再看了,只是干巴巴地望著天,等待天明回學校考試去。
簡文瀚會不會從此變成植物人?這樣被鐵枝一敲,對他的腦袋會有很深的傷害啊!為什麼他會遇上這種不幸的事情?
想著想著,眼淚便模糊了我的視線,坐在考試室中的我,看不見面前的試題內容。
一邊答題目一邊掉眼淚,十多二十年來,我從沒試過如此恐懼。
監考的老師走過來問我是否不舒服,我搖了搖頭,低頭迷迷糊糊地寫下考試答案,而眼淚,是流了又流,抹了又抹。
我看了看表,十一時十五分,簡文瀚該醒了吧?如果他今天還不醒來,他是否永遠不會醒了?
突然,我不想在考試室內呆下去,我要去看簡文瀚。我站起來,就那樣走出考試室。我還有半條題目是未作答的。
我跳上計程車,囑司機把車開到醫院去。我飛奔上他的病房,推開房門,然後我看到--
他已坐在床上,而且還懂得向我微笑。
我張大了口,瞬間也就涌出了笑容,撲進他的懷中。
「擔心死我了!」我高聲說。
「我已經沒事了。」他抱著我。
「我以後也不容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我抬起頭來望著他。
「好的,我答應你。」
然後他問我的考試如何,我便告訴他我未完成試卷便溜了出來,他听後顯得很震驚。「怎可以這樣?你不能畢業的話,那間銀行便不會聘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