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賀紹威故作不知。
「芳瑜啊!她在你住院這幾天到公司坐鎮,幫你處理一些事情,起先她並不是很願意,但多虧爺爺出面,她才勉強答應,不然你以為怎麼沒人來打擾你?」賀紹洋大致交代郭芳瑜的近況。
「我還想公司最近很平靜。」醒來那天,他有撥電話回公司告知他的情形,也吩咐若有重要或緊急事項,來醫院找他沒關系,但都一直不見員工的影子,原來……是因為有她的緣故。
「這是好听話吧,老板不在,不鬧翻就阿彌陀佛了。」
「這是身為老板的共同感受。」賀紹威戲謔著。
「沒辦法的事,老板都有想偷懶的時候,員工當然也有啊,將心比心,只要別耽誤到進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是呀!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比較好?」賀紹威著急的拉回重點。
「管理公司嗎?你做得很好,不用我這小弟教導。」賀紹洋刻意吊他胃口,制造他緊張的心情。
「我不是問這個!」賀紹威白了他一眼。
「不然呢?」賀紹洋明知故問。
「這……」賀紹威遲疑著該用何種措詞,才不會引起賀紹洋的猜忌。
「有事就說,吞吞吐吐的不像你的為人喔!」賀紹洋消遣他,「還是你覺得說出來怕我誤會,譬如說……」
「賀紹洋,原來你在裝傻!」賀紹威嗅出他調侃中隱含的比喻,朝他射出一道銳利的眸光。
「嗯……二哥,我是揣測,揣測你懂意思吧?如果不是,就當我猜錯,那麼我想的辦法就不適用了。」見風轉舵的賀紹洋,連忙裝出無辜的神情,怨嘆的哀聲連連。
「說!」賀紹威命令道。
「說什麼?」
「你想的辦法。」
「莫非你……真的是那個意思?」賀紹洋暗笑在心頭,卻得假裝訝異的詢問,免得惹來他另一波嚴厲的眼神攻勢,所謂殺人于無形,當數眼神第一。
「對,說不說?」賀紹威用低沉厲聲來掩飾胸中迫切得知的鼓噪。
「說……」
在賀紹威拿出兄長氣勢的威脅下,賀紹洋總算「勉為其難」的提供建議,給這個剛尋回記憶,對女人依然帶了點多疑、膽怯的男人,期望他能順利抱得美人歸,就不知被他傷得千瘡百孔的她是否願意。
出院的賀紹威,等不及休息到隔日上班,便迫不及待的趕到公司,美其名是要突擊檢查,實際上是想早點見到魂牽夢縈的郭芳瑜,以更確認緊懸在心湖的浮動情緒。
一進公司,他跟每個恭賀的同仁打完招呼後,帶著提心吊膽的心情直沖他的辦公室,來到門口之際,他深吸了口氣,為即將面對的狀況做好準備。
「誰……」門開了,坐在椅子上的郭芳瑜,在抬頭瞧見他時,欲說的話驟然停止,渾身警戒的盯視他,「你不是明天才上班?」
「不是。」賀紹威逐步走近,沒料到她听聞這句話後,開始收拾物品,他受傷的低吟,「那麼不想看到我?」
「沒錯,既然你已經出院,我也沒必要再待在這里。這份文件是我剛整理好,有關這幾天交辦的工作,本來是要請同事明天交給你,現在不用麻煩了,請查閱一下,我想……應該很清楚不會有不了解的地方。」她言下之意,擺明要與他劃清界線,不願他以此事煩她。
「妳確定?」賀紹威努力尋找一絲可以留住她的辦法。
「套我之前的話,非常確定,所以你不要想找我麻煩,另外這幾份報紙跟雜志是報導『你不舉』的新聞。」郭芳瑜面無表情,盡責的繼續提醒。
「我不舉?」什麼時候發生如此荒謬的事?
「你舉不舉我不清楚,但新聞是這麼寫,記者這幾天一直想找你求證,甚至跑到醫院,但都被你家的人擋了下來,他們不希望打擾到你安養,所以記者轉換目標,打電話到公司,我暫時以你不在不予回應為由拒絕回答,之後若你接到電話,請自行處理。」
她語氣淡漠得像是提及極平常的瑣事,並沒因涉及敏感話題顯得羞澀,難以啟齒,但傳入賀紹威的耳內,盡是尷尬。
「妳為什麼能若無其事的講這件事,不會不好意思嗎?」
「有必要嗎?這跟個人的心態有關吧,若你的思想不純,無論听到什麼話,都會認為有鬼。」
冰芳瑜話中的暗喻,更是讓賀紹威百般不是滋味,似乎是間接指控他的罪行。「好,這點我承認不該毫無根據就批評妳的操守。」
他輕而易舉的悔悟,郭芳瑜詫異中仍不免衡量他所打的算盤。
「賀先生,很抱歉我無法接受你的道歉,因為你的毀謗嚴重打擊我對人的信心及相處的態度。」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這話很可笑,話從你嘴里講出來,若不是你的本意,莫非有人在背後控制你的行為舉止,做出違背你意願的事?」郭芳瑜嗤之以鼻。
「沒有這回事,我只是……」話驟然停止,他不知該從何說起。
「說不出來了嗎?唉!賀先生,如果你是出于真意,我會欣然接受,可惜我看不到你的誠心,就這樣,我該交代的事都講完了,不見。」她話畢,抬頭挺胸的朝門口走去。
她表面看似沒有眷戀,實則內心掙扎不已,因為他一場車禍後性格大變讓她疑惑,她雖然想問,但深怕自找麻煩,換來他的嗤之以鼻。
盡避很明顯的可以察覺出來他對她的敵意減輕,可是他無情的指控在她腦海盤旋不去,偶爾還會讓她從睡夢中驚醒,與天花板相看到天明。
在這樣的狀況下,她怎能不對他提防?又怎知這不是他另一起對她的傷害?只為了逼得她無路可退,徹頭徹尾的與爺斷絕往來,不再靠近,以緩梗在他心頭那塊寒冰。
「听我說,我的意思是……」賀紹威想澄清,免得又加深誤會。
「不管你是什麼意思,總之我們之間不要再有接觸比較好。」郭芳瑜連頭都沒回的答腔,伸手欲開門時,卻被身後迎頭趕上的賀紹威扣住。
驚慌的她嫌棄的甩開他的手,隨即如刺蝟般弓起滿背脊尖銳的針,防備的盯視他。「做什麼?」
「目給我一點時間談談嗎?」賀紹威放輕嗓音,藉以安撫張牙舞爪的她。
「沒什麼好談的,讓開!」郭芳瑜拒絕他的提議。
他搖頭,「不!若我讓開,就不會有接近妳的機會了。」
「接近我?賀先生,你有沒有說錯話?我可沒忘記你要我跟賀家保持距離,現在又這樣說,根本是自打嘴巴,能不能請你讓開?我不想再跟你待在同個地方,呼吸相同的空氣,這會使我窒息。」
冰芳瑜的話無情的踐踏他極力表達的善意,彷佛他先前在她身上造成的傷痕輪回到他身上,是如此痛心疾首,這跟「她」對他所做的事如出一轍,那他跟「她」又有何差別?一樣是把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思及此,自知理虧的他,往旁退開,不再阻礙她的去路。
冰芳瑜離去前,掃過他落寞的臉龐,不經意的瞥見黯淡的黑眸隱隱流露著她形容不上來的「情愫」,她不免嗤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甩甩頭,邁步離開。
目送她遠去的背影,賀紹威心頭頓時浮起千萬錯綜復雜的思緒。
一方面,他忘不了高中時清純卻用心至深的戀情,在對方的背叛下,無論他怎麼挽救,換來的不過是次次的冷嘲熱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