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她眼波盈盈,櫻唇微噘,膩聲問︰「李公子,您要怎麼證明奴家就是您的鳳凰兒?」
凝視著她的嬌顏,他輕聲道︰「鳳凰兒的右肩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形狀猶如鳳凰展翅。」
她柳眉一挑,「意思是要奴家讓您看一下右肩?」
「是的。」他神色正經,不含絲毫的嗆篁。
「那容易。」
她嬌笑著起身,拉著他的手走向內室。
靶覺她柔女敕的手掌輕握著自己的手,李玉浚不由得心中一動,悄悄的反握,恨不得能一直牽著她的手。
可惜事與願違,撥簾進了內室,她就放開他的手,徑自走到妝台旁。
歐千鳳側著身子,回頭對他一笑,媚眼如絲,一邊凝望著他,一邊抬起玉臂,極輕極緩地抽出頭上的金步搖和發簪,任青絲如瀑般泄下,再輕輕撥到右肩上,跟著解開束在胸前的衣帶,慢慢褪下貼身的半袖襦,露出白玉般的肌膚。
「李公子,您自己看。」
她輕移蓮步,停在他面前,將被長發披垂遮掩的右肩靠向他。
縱然確信她就是歐千鳳,但看著她魅惑的笑容,李玉浚陡地感到一陣心慌,不是懷疑自己認錯人,而是害怕,怕揭開真相後,隨之而來的一切……
無語地凝視她許久,他深深吸口氣,伸手撥開她的長發。
「這……」他訝然地看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您覺得不好看嗎?」她眨眨眼,噘起紅唇。
難掩心中的失落,他默然搖頭。
她的右肩上刺著交纏的碧綠藤蔓,女敕紅粉紫的花朵掩映在藤葉間,加上幾許卷曲的藤絲做點綴,再添一只翩然飛舞的鮮艷蝴蝶,就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嬌蝶戲花景象。
整個刺青由她的肩頭延伸而下,一直沒入肚兜中,根本無法分辨她肩上原來是否有胎記。
沒了胎記,再無其他憑據能令她承認她就是鳳凰兒,他不禁心下黯然。
「呵,先別失望,雖然看不到胎記,但肩上有沒有胎記,難道奴家自己會不清楚嗎?」
歐千鳳嬌軟的嗓音輕輕響起,笑意盈然。
「你願意承認了?」李玉浚大喜過望,雙目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也不是。」她微微一笑,「奴家只是想告訴您,從前我的肩上確實有一只紅色的鳳凰,只不過……」
見她突然不語,他心急地追問︰「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的莫八年前,我在到柳州的路上遇到了搶劫,有個強盜一刀砍在我肩上,劃破了那只鳳凰,還在我身上留下一條丑陋的傷痕,我嫌難看,所以請巧手匠人順著傷痕刺出一幅圖。從此之後,世間再也沒有歐千鳳,只有花蝴蝶!」
思憶前塵,怨恨如狂潮般洶涌地襲向她,她硬生生的忍下了,垂首掩去眸中的冰冷,假意嘆息著,嗓音卻無法再像原先一般嬌柔,隱隱透出一絲恨意。
李玉浚怔怔地望著她肩上的刺青,半晌無語。
那刺青由肩頭延伸入胸口,雖然被肚兜遮掩而不知到何處才停止,但僅僅就他所見到的,已是一道極長的傷口。
這一刀對縴弱的鳳凰兒來說,絕對足以致命!
想像當初她無力的倒在血泊之中,他不由得一顫。又想,如果沒有人救了她,今日他或許連她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她的身子向來柔弱。那一刀她是如何捱過來的?
治療之間,她又受了多少的苦?
扁是想,他就覺得心中陣陣抽痛。
「鳳凰兒……」
他啞著嗓子,低聲輕喚她的昵名,幽深的墨瞳承載著心痛和憐惜,更有著不容錯辨的自責。
听他喚著當年情濃時的稱呼,歐千鳳有瞬間的失神,但隨即想起了原先的計劃。
努力平緩心緒,恢復原先的從容,她抬起頭,嫣然一笑。
「你……怨我嗎?」
李玉浚顫抖著輕觸她肩頭上的刺青,手指剛剛踫到便匆匆收回,欲言又止地凝視著她嬌艷的容顏。
歐千鳳望著他愛憐又愧疚,仿佛怕踫疼她的神情,心中暗暗冷笑,表面卻不動聲色,決定順著他的戲演下去。
「我的傷早已好了,你不用怕弄痛了我。不信的話,你可以模模看。」
柔聲說完,她拉起他的左手放到右肩上,白女敕的左掌隨即覆上他的手背,領著他的手緩緩的沿著刺青撫下。
李玉浚有片刻的遲疑,卻無法拒絕她。
八年了,他終于真實地觸踫到他日夜思慕的人兒,教他如何舍得推拒她的溫柔?
手指感覺到微凸的傷痕,想到這道傷帶給她的苦楚,他的觸模越發的輕柔,帶著訴不盡的憐惜心疼。
傷好了,但傷痕仍在,提醒著他未盡的承諾。
「都是我的錯……」他幽幽長嘆。
听著這聲嘆息,她心中一震,停下了動作。
重逢至今,第一次听到他認錯,她深藏的愛念悄悄突破了心防,但心中滿盈的怨恨卻仍無法消解,愛與恨糾結成一張細密的網,困住了她。
「為什麼你要認錯?」含怨的水眸臘凝著他,帶著痛苦和矛盾。
如果他不認錯,她絕對可以狠下心報復徹底,不但要將他玩弄在股掌之上,更要令他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可是,他偏偏認錯了……因著這聲嘆息,不論她原諒與否,恨他或愛他,都是一樣的痛苦。
而問出了那樣的問題,她想听到怎樣的回答?
再一次的認錯、道歉?抑或是否認?
她的心思連她自己都無法知曉。
眼看他口唇欲張,歐千鳳突然感到心慌,右手匆忙掩住他的口。
「別說,我不要听!」
「鳳——」李玉浚有些訝然,月兌口便要喚她的名,但只說了一字,隨即被她阻止。
「別再叫我鳳凰兒,至少今晚……今晚別這樣叫我……」
她的聲音漸漸變得輕渺,帶著令人心疼的懇求,雙手緊緊握住他貼著她胸口的左掌。
凝望著她輕蹙柳眉,柔弱可憐的模樣,他不自覺地點頭,右掌溫柔地輕撫著她的粉頰,垂首低語,「若你想拋開過去,那……我該喚你什麼?蝴蝶?還是蝶兒?」
「只要不是鳳凰兒,蝴蝶也行,蝶兒也好。」她舒展眉頭,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里仍帶著難掩的愁思。
「蝶兒……」李玉浚低聲喚著她,語音里盡是纏綿。
歐千鳳怔怔地看著他,听著他的呼喚,兩滴清淚悄悄滑落腮間。
心,依舊在愛恨間徘徊,但這一刻,她想將糾結難解的一切都拋開,只有最初的她與他。
「別哭,我會心痛……」他嘆息著,溫存地拭去她的淚水。
她螓首輕點,雙眸一眨,長長的睫羽沾上了幾滴晶瑩的淚珠,再無原先刻意妝點的妖媚,顯得既清純又楚楚可憐。
他登時痴然,出神地望著心中已思念過千萬次的容顏。
直到一陣夜風從窗外吹來,害她打了個哆嗦,他才猛然回過神,也才想到自己一直盯著衣衫不整的她,實在不安。
他別過頭,抽回被她握住的左手,臉上微染淡紅。
「你快把衣服穿好,別著涼了。」
「不要。」
她輕輕搖頭,隨即撲進他懷里,緊抱住他的腰。
「鳳……蝶兒,你怎麼了?」他愕然之下,險些喚錯,幸好及時改口,沒有再度惹得她感傷。
歐千鳳沒有回答,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低聲呢喃︰「或許我們只有今晚,甚至……只能把握此刻……」
今夜她能放開一切,等待天明,又是全然不同的局面。她的心思已錯亂反復,過了這一刻,她便完全無法預料自己的決定。
所以,今晚,這一刻,她寧可不顧後果的放縱自己,只在轉瞬間燦爛。
「蝶……」
來不及問她話中的意思,柔軟芳香的唇瓣已覆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