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懂得我?」師琳冷然嗤笑,「你根本不了解……」
「我是不了解。」景麒打斷她,正面凝視著她的眼瞳,一字字讓她听清楚,「我是不了解你,可是師琳,你並不是不希望有人了解你的,你希望有人懂得你。」
「什麼意思?你到底在說什麼?真是……莫名其妙。」師琳搖搖頭,抬頭揉了揉額頭,「算了,我干嗎要跟你爭辯這些無意義的東西?讓開,我要走了。」好端端的,忽然跟一個還不算認識的男生在這里爭了解不了解的,真是吃飽了沒事干。真荒謬,他居然以為他了解她?不管是至親還是好友,從沒有人能了解她,她也不需要。
景麒沒有強留她,只是在她經過身邊時平靜地說︰「不要把所有人都推開,你不想孤單一個人的,師琳。」
不再理他的胡言亂語,師琳徑自往前走。
快走到扶桑樹叢的盡頭時,突然後面傳來他的喊叫︰「師琳!」有些急促的呼聲讓她下意識地回了頭,驚奇連爭論都保持著該死的優雅的他會為了什麼而著急。
「差點忘了說——」景麒站在原地朝她優雅地笑,「再見!師琳。」
驚愕,竟是為了說這個!師琳一愣後向他怒叫︰「不再見最好啦。」霍地轉身大步離去,暗惱自己又失控。
景麒靜靜地站立在那里,忽地搖頭笑了笑,瞧她臨去那一怒,算是釋放出一些心里的想法吧,嗯,有點成效。
停了會兒,再笑著搖了搖頭,這回是為自己,無緣無故對她的事橫加評論,硬是要插進去,挑出她的反應,真的像她所說的——有些莫名其妙。
一向不讓事情超出理智的掌控,為什麼對她……
唉,無理可循的情事哪,再聰明的人,一時也難以理清。
師琳大步走出綠化區,踏上主校道後才緩下腳步,慢慢走向校門。
此時晚霞的光彩暗了下來,太陽已經半沉入遠山之後,幾聲歸鳥脆鳴,師琳的回家的腳步卻未加快,反正遲回去早回去都沒人管對不對?
罷出校門,後面校道上便趕上幾個人,二話不說圍住了她,臉色不善。
師琳稍一看,都是女生,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沒興致猜她們的身份,她停住,靜待她們發言。
想互交換幾個眼色後,由一個代表開口說話︰「你叫師琳?」她把頭朝不遠的路邊休息亭一撇,江湖十足,「借一步說話,到那邊去。」
「不。」師琳不甩,淡淡地回應,「什麼話在這說,我沒空。」平常她會多點耐心,但現在心中動蕩不平,自然少了些耐性。
「你、你……好大膽!」她們反而被嚇一跳,原本認定的膽小毖言的乖乖牌,竟然有膽子這麼說話,敵情估計不足,她們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說我走了。」
「你、你竟然……」驚怒之下口齒也不憐俐了。
師琳真的抬腿就走。
「喂!你給我們站住。」她們立即怒吼,跑上前重新把她圍起來,這次不敢怠慢,你一言我一語地宣告罪狀——
「姓師的,你好大膽,竟敢去勾引我們的景麒!你、你簡直是吃了豹子膽。」
「對!你不僅花言巧語拐騙謝小姐的信任,背地里還去妄圖勾搭人家的男朋友!太不要臉了!」
批斗一輪接一輪進行下去,而師琳在听見第一句的時候便差點噴口水,什麼亂七八糟的,荒謬!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有人偶然經過扶桑林邊,遠遠地望見了她和景麒在說話,便立刻猜疑起來,快速通知其他人,以極強的效率組織了同盟軍,飛快地追蹤過來討伐膽大妄為的侵略者。
包圍圈中的師琳掏掏耳朵,越來越多的不耐在聚集。
眾討伐軍口沫橫飛,只差沒有驚堂木可以用力一拍並大呼「師琳!你認不認罪?」,然後暫停,把發言的機會傳給師琳,期待她的認錯和懺悔,還有保證不再犯。這是理所當然的程序嘛,任何人都該遵守的。
咦,說完了?師琳眨眨眼,連話都懶得說,用很無聊的神色掃了一下她們,爾後抬腳——既然說完了我就可以走了吧?
「喂!」眾人齊齊大吼。
「喂什麼喂?」不煩終于爆發出來,「你們要是垂涎姓景的,就自己去!找什麼謝瑩霄當借口?沒膽就不要在我面前叫!」真是,她八百年沒發過脾氣了,都是那姓景的害的。
「師琳!你好大的膽子!你、你……」她們已經震驚到想不出用什麼話來指責這個女人了,「我們才不是,我們……景麒現在在跟謝瑩霄交往,你就不應該插進去,枉你還是謝小姐的朋友,要是被她知道了,肯定跟你絕交。而且……景麒也不會喜歡你的,你根本配不上……」
「別跟我提那兩個人,讓開,好狗不擋道!」破天荒的大吼,竟在驚愕的女生們中間嚇出一個包圍圈的缺口,師琳昂首走出去。
「啊、她、我們……」
師琳回到家,隱約听見廚房有炒菜的聲響,她直接上樓,丟開書包趴倒在床上,在枕頭間吁了口氣。受夠了,今天的承受力真是極限了。
那個姓景的,一派胡言亂語,憑什麼說出那樣的話,他懂什麼啊?像他那樣有著溫和的眼楮的人,一定是在呵護中長大的。那種優雅,是設有經歷過挫傷、沒有被忽略、從沒嘗到過窘迫的人才能擁有的。
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不順眼,以一副了解你的姿態說話,似乎真正在幫助你一樣,簡直是……礙眼之至,偽君子!
最討厭這種人了,居高臨下,假扮救世主隨自己心意給人予希望,興致過了便不管,任由希望冷凍成失望。一顆心由熱變冷、由希望變成失望的過程有多痛苦他知道嗎?
像他那樣的貴公子,配謝瑩霄那樣的大小姐就正好了,少來煩她。
謗本什麼都不懂……
師琳將臉埋在枕頭間,閉上眼放緩呼吸,良久,再翻身坐起來時,已經覺得平靜。那姓景的事用不著再去想,他不過是個外人。
起身拎起書包坐回書桌前,擰亮台燈,把想看的書本取出來攤開後,卻發覺還沒心思看書。習慣性地從梳妝台上扯起一根彩塑管,緩緩地折著。
折好後拋進星星罐里,定定地看著那已經滿滿一罐的星星,幽幽嘆口氣,恍覺又是一個月過去了。唉,這個月里真發生了不少事,全是令她煩惱的事。
眼楮掃過架子上的小鐘,已經是平常開飯時間了,爸爸還沒準備好嗎?整整頭發站起來,不如下去幫幫忙吧。
下了樓走進廚房,她不禁大吃一驚——站在爐灶前的不是父親,而是母親江月華。
「媽……你在家啊?」
「咦,琳琳,」江月華回過頭來,「你已經回來了啊?怎麼悄沒聲息的?你爸剛才還在叨念你今天怎麼這麼遲呢。」
「媽,該翻鍋了。」師琳指指鍋里的魚。
「噢、噢!」江月華趕緊回身,手忙腳亂地用鍋鏟將魚翻個面,那一邊已經微焦了,魚皮也粘在了鍋底。江月華看起來有點無措,「琳琳,你來看,是不是該放點水?」
「放點吧。」師琳探頭瞧了瞧後點頭說道,其實她也不是很懂。
江月華端起一碗水就倒下去,師琳急叫︰「呀!小心!」警告慢了些,灼熱的油鍋一遇冷水馬上油花四濺,差點到她們身上。母女倆慌忙後退,等油花落下去後才敢再上前。
「是不是讓它煮一下?」江月華小心翼翼地用鍋鏟戳了戳魚。
「我覺得是。」師琳評估了一下魚肉的顏色,心中已經對它的味道產生了疑惑,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再煮一下就變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