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懷古深知愛妻雖遠離江湖,但依然有著豪爽之氣,倒不辯駁,只是輕輕笑道︰「我才一句,你便有十句來回。不過倒也有道理,像我一介商人,還不是已有‘顏如玉’了!」溫和的鳳眼斜視著妻子,透著戲謔。
雲影臉微微發紅,心中很是得意,只有她才擁有風懷古另外不為人知的一面。空氣里滲著曖昧的氣息,有一個不識時務的聲音插進來︰「老爺、夫人,如果沒有其他事,飛星先……先走了!」說罷,也不等同意,逃也似的離開了。
雲影嗔怪道︰「你呀,每每說逸兒是個魔頭,我看哪,你才是個大魔頭呢!」
「我是希望下人越少越好,少來煩我們!」
「風言風語,別磨蹭了!等會兒讓我爹看見,又走不了啦!」一個十來歲的小廝滿臉不耐地催促著身後兩個可憐兮兮的大男人,雖是布衣,卻掩不住與生俱來的貴氣,長得粉雕玉琢,眉間全是慧黠的靈氣。他便是風家長子風清逸,讓蘇州無數教書先生頭疼不已,避之惟恐不及的混世魔王。
「少爺,你就饒了咱哥兒倆吧!老爺知道了,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兩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苦苦央求。
一想到男主人那溫溫和和、笑眯眯的樣子,他們就頭皮發麻。並不是男主人待下人不好,而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一做點他不喜歡的事情,他們就像很對不起他似的。這個小主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每每設好了圈套就等他倆傻傻地往里跳。不過上當的次數多了,傻子也會變聰明,他們也有應對的法子,那就是堅決不從,打死不從。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會出岔子的。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風清逸豪氣干雲地拍著胸脯,無奈個子實在太矮了,缺乏說服力,讓那兩兄弟不約而同地搖頭嘆氣。
「你們不相信?你們竟敢不相信?」他瞪大美麗的鳳眼,這對傻瓜,被他整多了,也變得小心謹慎起來了。
「相信什麼呢?」一個溫和卻慵懶的聲音傳來,足以讓在場的幾個人心跳漏一拍。
「老爺!」兩兄弟幾乎要對風懷古的及時出現感激涕零了。
「你們下去吧。」
二人如蒙大赦般,一溜小跑,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背信棄主!風清逸在心中不滿地嘀咕,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只得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見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鳳眼露出小狽般討好的神色,風懷古不由一哂,善于察言觀色的風清逸見狀,高興地撲上去,抱著父親道︰「爹,您不生逸兒的氣啦?」
抱起兒子,看他雖著普通衣衫,明眼人卻能一眼看出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這孩子老愛往外跑,風言風語又不頂用。也許,雲兒的建議是正確的,家里是該添些家丁護院才是。只是他習慣了,不希望有太多的人打擾他和愛妻的寧靜生活。算了,此事暫且擱一擱吧!
「爹,您在想什麼呢?」風清逸伸出雙手揮舞,試圖喚回父親縹緲的神思。
收斂心思,風懷古虎著臉道︰「穿成這樣,又想跑哪兒去玩?別忘了,上次你氣走牛師傅的賬還擱著沒算!」
「啊?」真笨,剛剛竟不知趁機溜走,現在自投羅網,被父親緊緊地抱著,總不能說城內新來了個戲班子,他是去看熱鬧的吧?這次會罰什麼呢——面壁、抄書……娘啊,您在哪兒啊,快來救救你可憐的兒子吧!
「夫君!」說曹操,曹操到。見救星到了,風清逸奮力掙月兌父親的「毒掌」,跑到母親身後躲起來。
風懷古哭笑不得,每次他要訓斥兒子,她這個做母親的總能及時趕到,瞧這母子同仇敵愾的樣子,仿佛他十惡不赦似的,叛道真當他要為難兒子?
「雲兒,你不是在房里教嵐兒刺繡嗎?」
「這丫頭,和她哥哥一個樣子,都是不安分的!」雲影笑笑,並不為此事著惱,「才坐了一會兒,就說這兒疼那兒不舒服,非嚷著要到園子里透氣呢!」
風懷古啼笑皆非,兩個孩子都遺傳了愛妻好動的個性,極少有他沉穩內斂的脾性,偏生自己又愛慘了妻子的活潑精靈。說到底,罪魁禍首反而是自己了。
風清逸這才發現自個兒妹妹也在身後沖他笑。她遺傳了雲影姣好的容貌,眉目如畫,肌膚勝雪,著一身鵝黃衣衫,嬌俏可人,宛然便是雲影小時候的模樣,可想而知,若干年後又是一個顛倒眾生的絕美女子。
風清嵐掙月兌嬤嬤的手,拉著風清逸道︰「哥哥,你要出去嗎?帶嵐兒一起去玩好嗎?」風清逸惱她揭穿自己的目的,又見父親瞪著自己,仿佛在說︰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不由生起氣來,甩開她的手。
清嵐猶自不覺,說道︰「刺繡一點也不好玩。你看,我手指頭都扎破了!」果然,幾個手指頭都纏著白布。
風清逸心頭一疼,握起她的小手仔細地吹著,問道︰「還疼嗎?」
「不疼了!」雖聊勝于無,清嵐也開心地笑了。
「你看,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操心再多,也不知道今後是怎麼回事呢!不如順其自然,嗯?」偎在夫君懷里,雲影總能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就依你!」風懷古眼中是無限的溫柔與愛戀,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兒女雖精靈古怪,卻遺傳了他善良的天性,又何必強求其他呢?
「爹、娘!」看到父母恩愛的樣子,風清逸眼珠轉了轉,一臉慎重地說︰「孩兒決定了,今後一定要找一個像娘那般美麗無雙的女子為妻,才不枉此生!」
「風、清、逸!」風懷古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吼出來,而肇事者早已溜之大吉,惟留風清嵐不明就里和一群早已笑倒的嬤嬤丫環,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元宵夜,蘇州城內掛滿了各式好看的燈籠,兔兒燈、魚兒燈、蝴蝶燈、仕女燈以及走馬燈等等。處處流光溢彩,讓人目不暇接。天上月光,地上燈光,加之煙花紛飛明滅,映在每個喜氣洋洋的人的臉上、身上,也映紅了半個蘇州城的夜空。其間有達官貴人,香車寶馬,駱繹不絕;也有布衣百姓,安步當車,摩肩接踵;甚至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女子也在人群中左顧右盼,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听人聲鼎沸,環佩叮當,簫管悠揚,好似太平盛世般。
風府早已掛好了燈籠,比不得街上的種類繁多,卻精美異常,盞盞出自名家之手。風清逸牽著盛裝的清嵐,流連在這些美麗、精致的燈籠之間,饒有興致地猜著謎語,倒也自得其樂。只是在听到外院人呼朋引伴之聲後,不禁又心癢起來。實在忍不住了,便跑到母親那兒去磨蹭。
雲影哪會看不出他的心事,便含笑對風懷古道︰「難為他老實在家待了這麼久,就放他出去透透氣也好!」
風懷古抵不過愛妻的軟語相求,只得應允。風清逸頓時像月兌僵的野馬般興奮,不巧看見母親欲語還休的樣子,納悶道︰「娘,您可有何要吩咐的?」
雲影淡然一笑,「沒什麼,早去早回,路上可要小心。」
他正待再問,清嵐扯著他的手道︰「娘,我也要去!扮哥,帶嵐兒一起去!」
「不行,女孩子家是不能隨便拋頭露面的,知道嗎?」好不容易才有這一個機會,他可不想被這個小麻煩擾了興致,故而風清逸惡形惡狀地對清嵐說道。
「不嘛,嵐兒也要出去嘛!娘好偏心,只讓哥哥去玩。」她嘟著嘴,眼眶都紅了,一幅楚楚可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