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鐘思認為追求女孩子的最佳手段,就是用謠言來中傷她嗎?
徐胤書也是謠言的受害者,但他可不認為絕食是懲罰對方最好的方式。
「不行。你把自己餓死,謠言就會消失嗎?別管那些神智不清的人說什麼,听多了會弄髒自己的耳朵。你好好地吃好好地過日子,干嘛為了沒口德的人影響你自己的生活呢?」徐胤書的口氣像個成年人。
「你還真瀟灑。」杜緣箏心情這才轉好了些。
徐胤書像哄小孩一樣哄著緣箏︰「來,把嘴角往上拉,像一個漂漂亮亮的下弦月。笑一個,說C——」
「C一一」杜緣箏果真照做。
徐胤書舉起雙手比出兩個V字型勝利手勢︰「棒呆了,你簡直又棒……又呆!」
「臭笨蛋!」杜緣箏作勢要踹徐胤書一腳。
徐胤書機靈閃開。這時主任教官剛好走出餐廳,徐胤書便撒嬌告狀︰
「教官你看啦,學姐欺負學弟,我好可憐,是受虐青少年。」
「拜托,壯得像大樹一樣,誰能欺負你?」杜緣箏忘了方才的不悅,和徐胤書斗嘴。
「男生不要欺負女生。」主任教官笑著拋下一句話,便騎上腳踏車離去。
「教官偏袒女生!」徐胤書大聲抗議。
因為有徐胤書的嘻鬧,杜緣箏得以帶著愉快的心情走進餐廳,好好地吃一頓飯。即使隔壁桌的女生正在低聲談論鐘思和她、徐胤書的三角戀情,她也不在意。因為那只是一群沒有辨別是非能力的人在談一件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
七點宿舍晚自習,杜緣箏把搜集到的雞鴨牛羊的照片全攤在桌上。她和其他同學都一樣要接受許多的考試和臨床手術的測驗,每個人都有可能被抽簽抽中,然後與班上最優秀的唐敏一起參加全省農科技藝競賽。
季曉慧最怕的是血片制作,那種把抽自動物身上的血,均勻抹在載玻片上的實驗,對季曉慧而言是可怕的惡夢。季曉慧每次以顯微鏡觀察血片,總是找不到血小板,紅血球也疊在一起。
而杜緣箏最怕的是要從老師準備的幾十張幻燈片里—一認出禽畜的品種。像經常在電視廣告中出現的荷蘭牛連徐胤書都認得出來,根本不必刻意去記特征,但遇到綿羊杜緣箏就頭大了,因為綿羊即使是不同品種,卻又長得極像,讓她真是怕極了這些原本應該付人喜歡的動物。
「真討厭,這些小東西為什麼要長得那麼像?它們為什麼不多長一只角,或者長出不同顏色的毛咧?」杜緣箏忍不住嘀嘀咕咕。「全都是一團毛茸茸白慘慘的,連頭上的角也都是卷曲像蚊香。誰讓綿羊長這樣?真是太沒創意了。」
室友全都知道緣箏的嘮叨不是沒有原因,所以都沒有干涉她,讓她在那自言自語。杜緣箏轉頭望向男生宿舍三樓某間寢室的窗口,徐胤書正在埋頭苦思,他要代表學校參加縣內學生組的英文作文比賽。
也許是感應到緣箏的目光焦距在自己的身上,徐胤書也轉頭望向女生宿舍三樓,看見緣箏拿著厚厚的課本敲自己的頭,徐胤書明白這是她念書念到快發瘋的意思,徐胤書于是比手劃腳,臉上擰眉瞪眼,逗緣箏發笑。
兩人在各自的寢室窗口前朝對方扮鬼臉,一會兒笑得狡黠,一會兒又笑得甜蜜。看在誰的眼里,都覺得這是對歡歡喜喜的冤家,只是緣箏當局者迷,不知自己對待徐胤書的態度已不像只是個普通交情的學姐了。
九點鐘一到,晚自習在各樓層中隊長的哨音中結束,在晚點名之後,杜緣箏和一群女住宿生在樓下等待著每晚都會準時開著小發財車到男生宿舍門口前賣消夜的熱狗叔叔。
車子如往常般準時到來,男女住宿生涌向去挑選自己想吃的零食。杜緣箏買了巧克力派,一轉身,就看見徐胤書也拿著相同的食物準備付帳。
「胤子,這個給你看。」杜緣箏從學妹手上拿來一本刊物,交給徐胤書。
徐胤書低頭一看,那是一本大學校刊。
這時,鐘思的歌聲從二樓窗口傳來。男住宿生早就听得很習債,但熱狗叔叔卻有些受不了︰「拜托!他的歌聲是很棒,可是能不能請他換別首?」
徐胤書聳聳肩︰「他的打歌期還沒過,所以目前為止還沒準備另一首歌。」
徐胤書看著綠箏,兩人面對面地苦笑。
「我要上樓了。」杜緣箏望向男合監的寢室窗口︰「不快點回去,你們舍監又要說我們女生故意借著買點心的機會,和你們男生打情罵俏。」
上學期,男舍監向女舍監指出住宿生在買點心的時候借機約會,女住宿生知道之後便賭氣不再買消夜,害熱狗叔叔的營業額少了一半。但後來是女生們忍不住饑餓及嘴饞,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又在每晚點名完難時向熱狗叔叔報到。
徐胤書走回寢室,一邊吃著巧克力派一邊翻閱大學校刊,其中一頁緣箏還用桔色瑩光筆注明︰
這篇文章是在討論師生之間該不該談戀愛?其中影射到的人是何大哥。作者不僅舊事重提,再一次傷害何大哥,而且連我也扯進去,說我年紀太輕,還是學生,不適宜和大自己十歲以上具有教師身份的人交往。師生戀到底是什麼大罪?為什麼我們不能交往?我們又沒有做出不該做的事!
徐胤書瞄了作者的名字一眼,他曾听緣箏過,此人是何夢禪的同事,對何夢禪向來很不友善。
「人家規規矩矩談戀愛,關他們什麼事阿?無聊。」徐胤書低聲罵了幾句,再詳讀內文。
這篇文章詞句優美,但缺乏中國文學中應有的敦厚氣質,諸多的婉轉隱喻,卻比直接罵人更狠。
徐胤書很擔心像何夢禪這種毫無戰斗力的男人怎麼受得了這些批評?有了那樣的分手經驗,何夢禪會不會又如同往常那般怯懦,會不會和緣箏分手?
「笨蛋!」徐胤書不禁恨罵自己。「我干嘛害怕他們會分手?」
※※※
周六下午,杜緣箏和徐胤書在高雄某家冰店里各點了一客水果聖代。這次是杜緣箏付的帳,因為她要答謝徐胤書整天都在陪她尋找生長在高雄市各公園、街道、花圃里的有毒植物。她已采集幾十種標本,收獲頗為豐富。
「昨天啊……」杜緣箏嘴巴動個不停︰「我夢見我要代表學校參加農科技藝競賽,結果我們科主任竟然說本來他還很期待這一屆也能拿到好成績,再次替學校爭光的,沒想到參賽選手是我,科主任的美夢就粉碎了。什麼嘛,這麼瞧不起我!」
雖然只是一個夢,但杜緣箏十分在意,她甚至開始懷疑畜牧科全體師生都有這個想法。
徐胤書明白緣箏的憂慮是其來有自。這個光榮傳統、但也是沉重包袱的冠軍頭餃,讓二年級的學生感受到偌大的壓力。
不只是畜牧科的學生神經緊繃,他還听說家政三的學姐因為受不了嚴格的訓練而和指導老師爆發口角,而普通三的學長夜夜惡夢,甚至嚴重到白天考試時把原本記得牢牢的知識全忘光。
三年級學長姐的態度直接影響到二年級學弟妹的心情,即使神經線粗大的杜緣箏也不例外。而徐胤書的因應對策就是——靜靜听緣箏發牢騷。
杜緣箏說著說著,終于覺得累了。把情緒垃圾傾倒而出,她覺得愉快,吃進嘴里的冰品也變得更甜。
看著緣箏吃相可愛,徐胤書使將自己盤中尚未吃過的櫻桃聖代撥到綠箏盤中。徐胤書只希望,緣箏能隨時保持快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