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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夕霧草 第9頁

作者︰秋顏

「布魯斯總會吧。」他笑著說。

她點點頭。「這個比較簡單。」

「會跳布魯斯就可以了。走吧。」他召來服務生結帳。

「真的去跳舞?」她又驚又喜。喜的是能與他共舞,驚的是自己的舞藝實在不怎麼樣呀!事到如今,也只有打鴨子上架了。

※※※

秉忱帶她去的地方是一流的夜總會。沒辦法,他忍受不了嘈雜的舞廳。

如意一走進這家夜總會,看到眼前皆是衣冠楚楚的紳士和淑女,反觀自己身上的衣著,立時相形見絀。她吐了吐舌頭,對秉忱說︰「還沒午夜十二點,我這個灰姑娘已經恢復原形了。」

他欣賞她的灑月兌與幽默。

「我知道你不會介意這個,是不是?」

「介意也沒辦法,這已經是我最好的衣服了。我只怕令你顏面無光。」她有點無奈。

他听了為之動容,恨不得立刻變出一套華服穿在她身上。但是他按捺下內心的激動,淡淡的說︰「不,我覺得站在你身旁光榮極了,你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美麗。」

「謝謝你。」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

他知道她不諳酒類,替她點了一杯可口的雞尾酒,自己則要了一份威士忌。他此刻需要一杯烈酒,鎮壓住內心澎湃洶涌的種種情緒。

如意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屬于上流社會的氣氛。她好奇的游目四顧,發現有好幾位名人居于其間呢。平常只能在電視或媒體上看到他們,今天晚上卻能在這里與他們平起平坐,感覺真的很奇怪。不過她確信自己是懷著愉快和好奇的心情,來看待這一切的。因此對于自己一身樸素無華的裝束,並未有任何自卑感。

和如意的歡心雀躍相形之下,秉忱就顯得抑郁多了。並不是覺得和如意在一起無趣,而是他心事重重,想拋也拋不開,忘也忘不掉啊!

他們大半的時間都留在座位上,偶爾有布魯斯的音樂響起,他也會邀她下去舞池跳跳舞。有一次如意發現電視台最紅的新聞女主播袁蓓芳,就在她身旁和男友相擁共舞呢!她興奮極了,一雙眼楮忍不住往袁蓓芳身上飄。听說她在電視台新聞部的工作,月薪以數十萬計呢。她十分欽佩她的才干,尤其她又兼具氣質與美貌,更令人欣羨。袁蓓芳的男友外表雖不出眾,但一看即知是上流社會的人士,看來有一些倨傲。

「呀!對不起。」如意將注意力都放在袁蓓芳和她男友身上,一不小心踩到了秉忱。

「沒關系。」他雖疼得厲害,但及時忍住沒叫出聲。「不要這樣看人家,他們會覺得很不自在的。」他悄聲對她說。

他說完這句話沒多久,果然袁蓓芳的男伴很巧妙的從他們身旁滑開,轉移陣地到別處去跳。

如意吐了吐舌頭,只因好奇卻惹來別人的嫌惡,她連忙管好自己的眼楮,不再東張西望的了。

接下來是華爾滋的舞曲。秉忱不欲回座,他問如意︰「會跳嗎?」

她連忙搖頭︰「以前會,可是好幾年沒跳,全忘了。我們快回位子坐下吧,別讓我出丑。」

「怕什麼?以前會跳的話就算是有基礎了,有我帶著你應該會慢慢記起來。來,別緊張,我們跳最基本的舞步,很簡單的。」

她拗不過只得依他。她怕又踩著他,一雙眼楮老看著地板。慢慢的在他帶領之下,她就跳得不錯了。

「還說你不會,你跳得很好呀。」他說。

她只笑笑沒分辯。八成是記憶被喚醒了。

連續跳了幾支舞後,他們才回座位坐下來休息。

秉忱的酒喝完了,他又叫了一杯。

如意直覺的發現他內心不痛快,卻不知他何以會不痛快?按道理來講,若是她使他不痛快,那他又何必要她相陪一整晚?也許是他原來就有的苦惱吧,可惜自己幫不上他什麼,只好盡量別去煩他。她小心的閉緊嘴巴,若他不說話,她也不開口說話。

他卻喝起悶酒來了。一杯又一杯,而且都是烈酒。

「史先生,你別再喝了,會醉的。」

他真的有點醉了,但口中卻說︰「我不會醉的,我的酒量很好。」

她期期艾艾的說道︰「我知道你的酒量很好,可是……可是你不能……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我怕你……怕你真的會喝醉的。」

「你怕什麼?別怕,我不會喝醉的。我保證我的頭腦還很清醒,一定可以安全的送你回家。」他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

她張大了嘴,不敢再說什麼,只好無奈的閉上嘴,從胸臆中吐出一口氣。她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問題,她擔心的是他。他這麼喝下去一定會醉的,而喝醉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他為什麼喝悶酒?他有什麼苦惱需要藉酒來澆愁?她全然不解。她和他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對于他的生活,她幾乎一無所知,又哪能體會出他的苦惱呢?她感到一陣茫然無助。

「走,我們再去跳舞!」他忽然把她拉了起來。

現在樂隊奏的舞曲是一支優美而哀愁的歌曲。舞池里的男女皆緊緊相擁,款款訴情。

秉忱也忘情的將如意緊緊的擁在懷中,完全沉醉在美麗與哀愁的旋律之中。如意的右臉緊貼在他的胸膛上,感覺到他胸肌的厚實與溫暖,她沒喝多少酒,但卻有微醺的感覺。她不敢想太多,只能放任自己盡情享受這種難得的感覺。

一曲既罷,兩人靜默的回座。

夜深了,但這里卻依然弦歌不輟。

如意看看表,十二點多了,灰姑娘不是該回家了?

他注意到她在看表,只得找服務生來結帳。

「對不起,我忘了時間了,把你耽誤到這麼晚。家人會擔心嗎?」他感到有點抱歉。整個晚上他只沉湎在自己悲憐的情緒之中,沒留意到她的處境。

「我出門前留了張紙條。不過我從來沒有在外面待這麼晚,他們多少會不放心吧。」她此刻也實在急于回家了。尤其明天一早又要起床做早飯,還得整理從批發市場買回來的花材,太晚睡怕精神不濟。

「對不起,我盡快送你回家。」他說。

※※※

他將車子開到「花之屋」門口停了下來。

如意瞥見樓上還有燈光。不知是如瑋和如玉在苦讀抑或是在等她?她急急的打開車門下來。

「白小姐——」秉忱匆匆下車,走到她面前依依不舍的說︰「再見。」

「再見——」她的目光中也全是依戀之情,但是人生是很無奈的,該分離就是該分離,根本無力去挽留什麼。

「謝謝你陪我一個晚上。」他如此說道。

「我才該謝謝你呢,招待我度過這麼美好的一晚。」她強做歡顏,掩飾內心因離別產生的悲苦。她不敢去想能否再和他相見。她甚至覺得再和他相聚是不智之舉;就如同吸毒一般,她怕自己會上癮,因為要戒毒是很痛苦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的吐出幾個字︰「我能打電話給你嗎?」

她的頭違反了理智,逕自的點了好幾下。她似乎對自己感到束手無策,明知不該繼續和他來往,卻偏偏無法抗拒。

他露齒一笑,神情輕快多了。

「快進去吧,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她也笑了笑,快步的走向家門。她掏出鑰匙,回頭一看,他仍倚在車邊,對她揮了揮手。她也跟他揮了揮手,才打開大門進去。

「再見。」在掩上大門前,她輕輕的說。

史念祖坐在他偌大的董事長辦公室里,抽著填滿煙絲的煙斗。他所有的趣味幾乎都是老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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