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了,他自始至終沒提起過跟「婚」字有關的事情。
她跟他賭氣︰「我要回家了,頭痛。」
他遵命。結完帳後,火速送她回去。
明珠氣壞了,一進門便沖上二樓,鎖在自己的房間里,「乒乒乓乓」的大肆破壞房里的擺設。這也算是一種汰舊換新的方式。即便她一個月只動一回真氣,對房里的擺設進行革命性的破壞,那麼一年至少有十二次機會重新添置新的擺設。這有時還得包括新的梳妝台!實在有點可怕。所幸令她做出如此粗暴行為的情況並不常有。
秉忱听她房內「劈哩啪啦」一陣亂響,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猶豫了一會兒,終于咬著牙,大步走出葉家的巨宅。他不打算再受這種氣了。
上了車,他一踩油門,「唰」的一下沖了出去。這也算是一種發泄。他一路開到市區,才不得不把車速減緩下來。車速慢下來之後,他腦中的思緒卻加快了。他憶起第一次見到明珠的情景。那約莫是三、四年前了吧,他甫自國外取得企管碩士的學位回來,就在家里為他舉行的接風宴會上,他第一次見到葉明珠就為她的美麗「驚艷」了。
在家人的慫恿及她的美貌之下,他臣服了。三、四年來他一直跪在她的裙下做不二之忠臣,才終于得到她的首肯,答應與他訂婚。
但在訂婚宴會之前發生意外後,他立刻退縮了。那種感覺可謂是頓悟!他忽然領悟到他娶了明珠之後,一定會抱憾終身。但這只是他的想法罷了,他的父母及兄弟姊妹一定不會贊同。當然其余想追求明珠的公子哥兒,絕對會高舉雙手,表示贊成,並感謝他留下這大好的機會給他們。
避他們的!避他們怎麼想!現在他要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緒,除非他想通了,否則絕對不會輕易步入結婚禮堂!
他忽然想起造成那件意外的「關系人」白如意。若不是為了救她,他也不會受傷。如果他沒有受傷,就不可能到醫院治療。如果他沒有到醫院治療,根本就不可能在訂婚宴會上缺席。
而一旦他和明珠的婚事確定,那麼他一生的厄運便不可避免了。白如意……他雖救了這個女孩,但她可能不知道她同時也救了自己呢!不知為了什麼,一想起如意,他的心情輕快多了。可惜他不能告訴她這件事,不然或許他會買一大把鮮花向她致上最高的敬意呢。呀!還買什麼花送她呢?人家家里開花店的。對了!她用來替他止血的那條絲巾,血跡斑斑,算是毀了。一定得賠人家一條,聊表心意。他打定主意,便把車就近開到一家百貨公司。他常陪明珠逛街購物,對于這些女人家的物件熟悉得不得了。
他走到一個專賣名牌絲巾的專櫃選焙。在售貨小姐的幫助下,他買了一條淡紫色為底的絲巾,上面還有各種繁復卻美麗的圖案。這是夕霧草的顏色,帶給他的影響,令他挑了這麼一條有美麗的紫色的絲巾。他相信她會喜歡的。
現在就送去給她!有何不可?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看了看手表,四點鐘,這個時間剛好,不太早也不太晚。
當他抵達白家位于民生社區的「花之屋」時,卻發現店門緊閉。一方小版示牌上寫著營業時間是早上七點至下午四點。糟糕,四點才過了。不過他不是買花的客人,應該可以不受時間的限制。他注意到門鈴邊有一個拉索。既有門鈴,為何還要弄個拉索?他考慮著是該按門鈴還是用拉索。一會兒見到如意,要記得請教她這個問題。
他干脆兩者齊來,按了按門鈴,又去扯動拉索。
約莫一、兩分鐘之後,如意匆匆跑來開門。見到是他,又驚又喜!沒想到他會來看她,頭也沒梳,腳上還是穿著一雙拖鞋呢!此刻躲又躲不了,只覺得好窘。她一張臉驀地紅了起來,也只好延請他入內。
「史先生,請進。」
「謝謝。」他走進「花之屋」,環顧四周,處處都是鮮花,不愧「花之屋」之名。「你的店真漂亮,啊!好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身處其間,倍覺舒暢。
「請坐。」如意走到後面的廚房,從冰箱里取了兩罐飲料出來。她正欲拉開易開罐的拉環,卻被他一手奪了去。
「我來。」他說。一連拉開兩瓶飲料的拉環之後,將其中一瓶遞給她。
如意在店內擺了一套迷你的藤制桌椅,勉強可供三、五個人坐下來休憩。她原來的設想就是讓來買花的客人,有個歇腳的地方。
現在她便是讓秉忱坐在這組藤椅上,自己也坐在一側做陪。
小圓桌上鋪著一條淺色格子布的桌巾,幾乎垂到地面上了。藤椅也是小巧得可愛,那種沒有靠背的。為的是要節省空間,她在店面里闢出這點小空間已是相當不易了。
如意似乎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搭訕道︰「我從來不在這張小桌上擺花的。」言下之意是一般花店都會擺些瓶花做為點綴。
「你這店內處處是花,何需多此一舉?」他的觀感與她一致。
她很高興。「我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心意相通,就不需用許多言詞來解釋了。
他這才將帶來的紙袋放在桌上,從中取出一個包裝得極精巧的扁平狀的盒子出來。他笑著說︰「這是我特地買來還你的。」
「還我?」她有些不解的眨眨眼楮。
「你打開來看就知道了。」他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
她遲疑的看著盒子外面精美的包裝,一時之間竟難以下手。
他灑月兌的一笑。「我來代你拆好了。」三、兩下那些美麗的緞帶花和包裝紙便被拆除了。他打開盒蓋,一條光彩耀目的絲巾靜靜的躺在盒里,泛著淡紫色的光芒。
她恍然明白了。他所謂的「還她」,應該是她用來替他止血的絲巾。她連忙推拒,急急的說︰「呀,不,我不能收,你轉送給你的母親或家人吧。你說還我一條絲巾,那我要怎麼還你呢?我這條命可以說是你救回來的,可是我還你一命,你又怎麼能要呢?唉——」她長嘆一聲,似乎感到很為難。
「那別說還什麼了,就當是我送你的,可以吧?」他轉口說道。
「我怎能收你的禮物呢?怎麼說也該是我送你才是。」她有些懊惱。怎麼反倒讓他搶先一步?自己實在為人失敗。失敗歸失敗,但總得及時補救。她一躍而起︰「我送一束花給你吧,現成的。」
他笑著把她拉回來︰「不忙,我還不走,莫不是你想下逐客令了?」
「那怎麼可能?求你來都來不及……」她沖口而出。雖及時打住,但多少泄漏出自己內心的秘密,她不但臉紅,而且心跳。要命!要命!怎麼話說得這麼快。她在心底喃喃自責。
他還是保持一貫的笑容,覺得這個女孩子真可愛。為了解除她的尷尬,他立到轉移話題︰「對了,我剛剛記得要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已經有門鈴了,你還要加裝一個拉鈴?」
「喔,這件事呀!」她笑著說。「那條拉鈴是在關門以後,給臨時想買花的客人叫門用的。因為我一向很早就開門,因此下午四點以後,多半會睡個午覺。我的房間在二樓,听不見門鈴聲,因此才會加裝這一條拉鈴。鈴鐺的聲音清脆又清楚,比較不會听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