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天帶你和以安一起回去,明年可以一起圍爐。」他鼻端廝磨著她秀頸,靜靜摟著她。
她撫模著他的手掌,唇畔攜著淡笑。
他這算不算是承諾?
若是,她冀望她從此不必在愛里驚惶無措,不必再忍受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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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告訴過你,要再回來追蹤檢查?」年過五十的醫師,聲音宏亮有力,他炯炯的眼珠子,瞪視著她。
徐晴安被看得心虛,訥訥道︰「因為我想……只要不再讓它受傷,應該就不會有事的。」實際上是在遇到礎又前,她賺的每一分錢,幾乎都成了繼父的賭資或是錢莊的利息,她沒有多余的能力再做這樣的花費。
「是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啊?你那麼行,還來檢查干什麼?」手中的報告往桌上重重一拍,震動辦公桌上一些小物品。
「劉醫師,您別生氣,我今天都來了。」自知理虧,她態度柔軟卑微。
「拖到今天才來有個屁用?早要你動手術你不要,弄到現在兩眼剝離情況都嚴重到縴維化了你才來!就算現在你肯動手術也無事于補,別說手術困難,你的視網膜根本不可能回復到原來的位置,只能等著失明!」劉醫師低吼完,雙臂抱胸,氣呼呼瞪著眼前這不願乖乖配合的患者。
只能等著失明?
徐晴安愕然,反覆咀嚼這話的意思,不過六個字卻好像是文言文般,那麼艱澀難懂,她想過再想,試圖將這六個字簡單化,卻還是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的雙眼曾經在繼父的暴力下受過傷,她當時在這里檢查過她的雙眼,那時醫師已建議鐳射手術修補視網膜,她卻因為手術費用問題而拖延著,直到最近見到閃光的次數急遽增加,甚至是閉著眼楮都能看到閃光,她才想起她該回來復診追蹤,怎料竟會听到這樣的答案。
「可是……才幾個月時間……」她不知道眼傷情況會如此急速的惡化。
「你以為眼楮是什麼做的?受了傷不會有事?」劉醫師嗤了聲。
「可是我沒感覺到不舒服,所以才——」她仍試圖改變什麼,希望醫生可以告訴她,是報告出錯了。
「等到感覺不對了才來找我,還來得及嗎?」這就是人的劣根性。
所以是……來不及了嗎?她怔然看著劉醫師,柔眸薄扁爍動。她不過是……不過是偶爾見到閃光而已,她還看得見,怎麼能要她等著失明?
「劉醫師,請您……幫忙。我不能失明,我、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我、我還有一個很幼小的妹妹要照顧,還有……還有……」還有她才和礎又在一起而已,她想要給他一個溫暖安定的家,她想要依賴他、想要一直看著他……她不要看不見,不要看不見……
「感光細胞死亡了,你要我怎麼幫?」劉醫師毫不客氣。「就算現在動手術,成功將網膜貼回好了,你的視力依舊不佳,而且會因為術後的細胞增生,網膜再度月兌落,有可能會重覆多次這樣的手術,再說網膜手術後容易生成白內障,到時又要再動一次白內障手術。」
見她那雙溫柔美麗的眼楮涌起淚光,劉醫師心軟了幾分。「徐小姐,我也不是不幫你動這個手術,只是手術後並不能還你一對視力正常的眼楮,術後不良是必然的結果,這部分我得先跟你溝通。還有,醫療設備再怎麼先進,醫生的醫術再怎麼高明,遇上不配合、不把自己的病情當一回事的患者,我也無能為力。你想清楚,開不開這個刀,你自己決定。」不是他殘忍要她等著失明,而是她一開始並不配合。
徐晴安靜靜坐著,眼神空洞,那雙就要看不見的美麗眼眸中泛著濕意,她在熱淚滑落時,迅速揩去。「劉醫師,那麼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拖一點時間,別讓我這麼快就看不見?比如說……比如說不能流眼淚?」醫師的話已如此簡白,她能期待的也只剩時間。
劉醫師那雙上了年紀,卻依然明亮有神的眼楮直直看著她。良久,他惋惜地嘆道︰「沒有什麼辦法,我只能勸你,不要太勞累,生活作息要正常,其余的,也只能順其自然。」想起什麼,又叮嚀她︰「完全失明前,會先出現視力障礙,或是短暫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情況,你心里要有底。」
殘不殘忍?還有什麼比一個眼科名醫對她道出要她等著失去視力還殘忍?
她隱隱有著期盼、仍輕蕩柔輝的眼神瞬間黯然,溫柔如水的眼眸灰霧一片,隱忍的淚液又急速下滑。「我,我知道了……謝謝你,劉、劉醫師。」她手心捂住顫抖的唇瓣,啜泣聲仍從指縫間透出。「手、手術的事,我會、我會好好考慮……」
她憋住氣,起身頷首後,急急奔出診間。
一走出診所,她仍不敢松開手,就怕憋住的哭音會克制不了地施放出來,她呆立在馬路邊,彎著身軀,一手捂著自己的嘴悶聲哭泣,一手緊揪著裙面。
她才幾歲,人生不過才走過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真要她在黑暗中度過嗎?她無法想像那會是怎樣的生活。
看不見時,她如何作畫?她怎麼生存?她的日常生活起居怎麼辦?還有以安怎麼辦?她該怎麼照顧以安?礎又呢?她還想好好愛他,一輩子都愛著他的……
她抬起濕淚漣漣的小臉,仰望著天空,無語問天。
是不是她長得太瘦弱,老天爺看不見她,忘了照顧她?為什麼在她以為自己可以得到一份幸福,不用再被哪個人拋棄時,卻告訴她——她就要失去視力?
她要怎麼告訴礎又?以他的性子必然不會就這樣拋下她,可她也許連生活起居都會有問題,她怎能再拖累他?
手背抹去臉容上的淚,她忽然笑了,笑得很宿命。
她還有什麼沒經歷過?最慘的也不過如此了,這或許就是她的命,那麼,她也只能認命,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會做好最完善的準備,等待黑暗完全籠罩她的世界。
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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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出來,黎礎又抓起掛在肩上的毛巾,擦著濕發。
他走出房間,習慣性地繞到姐妹倆的房間外看一看,房門半敞著,看見床鋪上只有以安,他略感狐疑。
晴安還沒睡?
他走到客廳,果然見她坐在沙發上,雙手捧著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喜餅盒,茶幾上擺著一本應該是教學書的讀物,因為他見她一面看著書,雙手一面在串著什麼。
「怎麼還沒睡?」他走近,才看見她手中的物品,她正在串項鏈。那喜餅盒里盡是一小瓶一小瓶不同色彩,和不同大小形狀的珠子,而茶幾上那本攤開的書,正翻開在項鏈教學的頁面。
「我把這條串好就去睡,你不要等我,先去休息。」徐晴安頭也不抬,指尖抓起一顆橢圓形狀、粉紫色的,看上去像珍珠的珠子串入鋼線里。
黎礎又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沙發因他的重量而略微下沉,他看見她盒里的珠子滾動,而她依舊沉靜地串著珠子。
真有這麼好玩?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有些不是滋味,在她看向教學書時,他放下毛巾,一掌抽走那本書,合上。
「啊!」徐晴安錯愕,她偏過臉容,困惑地看他。「你——」
「做得這麼認真,連看也不看我一眼?」他吃味地說。然後隨手翻著手中那本簡易串珠教學書,心思卻不在內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