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沖了過來,抓著她的肩膀一陣亂搖。
「你少裝模作樣了!我現在沒有時間來跟你細細的算,什麼叫凌遲之苦,千刀萬剜!這個家讓你衣食無缺的做少女乃女乃,給你的感覺竟是這樣八個字!你這女人有一顆怎樣的心,天知地知,不言而喻了!我慢慢再跟你算這個,現在,你先給我說!你把靖萱弄到什麼地方去了!說!」
「我不知道啊!」夢寒咬緊牙關喊︰「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不是我放走的,不是不是啊……」
「你故意不招,你故意要氣死我!」
女乃女乃用力一推,夢寒站立不穩,跌了出去,腳下一絆,絆倒了椅子,她就連人帶椅子一齊摔落于地。此時,雨杭,牧白,文秀,連書晴和女乃媽都奔了過來。慈媽已經發瘋般的在狂叫著︰「救命啊!救命啊!女乃女乃要打我們小姐啊……」
女乃女乃本無意對夢寒動手,卻被慈媽這一喊,喊得心頭火起,當下就高高的舉起拐杖,用拐杖頭對著夢寒的背,狠狠的砸了下去。頓時間,有個聲音瘋狂般的大吼著︰
「不可以!」這聲「不可以」叫得真是肝膽俱裂,同時,聲到人到,雨杭已飛撲過來,合身撲在夢寒身上。龍頭拐就重重的砸在他的背脊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這一拐杖正好打在脊椎骨的下方,尾椎骨上面。雨杭頓時痛徹心肺,不禁月兌口大叫︰
「哎啊……」
女乃女乃駭然退步,拐杖掉落在地上,她驚怔的看著地上的雨杭和夢寒,如此的舍身相護,忘形一撲,使女乃女乃在剎那間有所知覺。但,更讓她驚懼的,是這一棍如此沉重,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雨杭?打在夢寒身上她不會心痛,打在雨杭身上,她卻驚慌失措了。顫巍巍的走上前去,她本能的就向雨杭伸出手,想要去扶他,嘴里喃喃的說著︰
「雨杭……我……我……」
她的手才剛踫到他的頭,他就怫然的一把撥開女乃女乃的手,憤憤的嚷︰「別踫我!」女乃女乃一震,接觸到雨杭憤怒如狂的眼神,這眼神像兩支利箭,直刺向女乃女乃的心坎。女乃女乃竟身不由主的退了一步。雨杭死死的盯著女乃女乃,顫聲的問︰
「你知不知道這拐杖是可以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它有多重?今天是我擋住了,如果打在夢寒身上,她瘦骨伶仃的一個女子,怎麼承受得住?這是脊椎骨,打斷脊椎骨會造成終身殘廢,你知道嗎?為什麼要下這樣的重手?難道曾家不是仁義之家,而是暴力之家嗎?」
女乃女乃何曾受過這樣的搶白,氣得臉都綠了。老羞成怒的一瞪眼︰「你……你這樣子吼我,簡直是反了!我教訓我的孫媳婦,關你什麼事?我這也不是頭一回拿拐杖打人,誰又叫我給打殘廢了?夢寒行為不端,放走靖萱,我就要打!打出她的實話來!不要你管!你給我讓開!」
「我就是管定了!」雨杭一邊吼著,一邊奪下拐杖,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迅速的沖到門口,把拐杖像擲長矛似的擲了出去。女乃女乃驚得目瞪口呆,牧白已沖上前去,抓住雨杭的手,急急的喊︰「你瘋了嗎?怎麼可以這樣對女乃女乃?」
夢寒的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直掉,跪爬過去,急切的痛喊著︰「雨杭!求求你不要再冒犯女乃女乃了!女乃女乃生氣,讓她打兩下就是了!求求你別攪和進來吧……」
女乃女乃看著夢寒,再看看雨杭,又痛心又憤怒又懷疑的說︰
「你這樣護著她?難道放走靖萱,也有你的份?」她的眼神凌厲,聲音尖銳︰「我懂了!你們兩個,一個負責靖萱,一個負責秋陽,里應外合,導了這樣一出戲,對不對?是不是你們兩個人聯合起來做的?說!好,不說是吧!來人呀!傍我把夢寒關進祠堂里去!」
「噗通」一聲,牧白對著女乃女乃直挺挺的跪下了︰「娘!」他痛楚的喊著︰「事情沒有弄得很清楚,千萬別屈打成招呀!現在,家里已經亂成一團,孩子們走的走了,死的死了,請您千萬息怒,別把僅有的也逼走了!」
女乃女乃听牧白這樣一說,心都絞痛了。此時,才四歲大的小書晴,也奔了過來,學著牧白的樣子,對女乃女乃「噗通」一跪,哭著喊︰「太女乃女乃!不要打我的娘!不要關我的娘!」
女乃女乃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憔悴的牧白,小小的書晴,心里一酸,想到自己從二十歲守寡,守到今天,守得家破人亡!幾十年的悲痛都涌上心頭。淚水,竟也奪眶而出了。她吸了吸鼻子,沙嗄的說︰「罷了,罷了……」她回過身子,文秀早已拾回了她的拐杖,過去攙扶著她回房去。她握住閉杖,雙手簌簌的抖個不停。扶著文秀,拖著拐杖,她顫巍巍的,腳步顛躓的,蹣跚的走了。
這邊,女乃女乃和文秀的身影剛剛消失,牧白和夢寒就同時撲向了雨杭︰「你被打傷了嗎?要不要請大夫……」牧白問。
「你怎麼要這樣撲過來?萬一打到頭上怎麼辦?」夢寒問。
牧白和夢寒同時問了出來,立刻不由自主的彼此對看了一眼。夢寒為自己的忘情一驚,牧白卻為夢寒的忘情也是一驚。雨杭吃力的站了起來,深深的看了夢寒一眼,未能走成的沮喪依舊燒灼著他,他憋著氣說︰
「背上不痛,痛在這里!」他一拳捶在胸口上,掉頭就走了。夢寒一震,心中緊緊的抽痛了。她走過去,把小書晴緊攬在懷里,似乎唯有用這小小的身子,才能壓住自己那澎湃的感情。牧白再看了她一眼,忽然間,他感到無比的恐懼和無比的憂愁。那種隱憂,比靖萱的出走,更加撕痛了他的心。
第十四章
一連好幾天,曾家就在忙忙亂亂中度過了。所有的家丁僕人,都依舊在各條大街小巷,碼頭車站,找尋靖萱和秋陽,也依舊是蹤影全無。女乃女乃到了這個時候,仍然要維持曾家的體面,不願鬧得人盡皆知。但是,下人們這樣大規模的找人,消息總有一些兒走漏,街頭巷尾,茶樓酒肆,已有人在竊竊私語,談著曾家的艷聞,七道牌坊竟鎖不住一顆躍動的春心!曾家當初逼死了一個卓秋桐,天理循環,一報還一報!畢竟賠上了自家的黃花大閨女!卓家和曾家的冤孽牽纏,讓人驚嘆!牧白听到這些閑言閑語,心里真是難過極了。又怕驚動了曾氏家族,那就會引起族長出來追究。在白沙鎮,「曾」是個大姓,仍然有自己的族長,和自己的法律。曾氏族長九太爺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對所有曾家的糾紛,審判嚴厲。所以,牧白一方面要塞攸攸之口,一方面還要瞞住女乃女乃,只得叫下人們閉緊嘴巴,心里真是痛苦極了。但,女乃女乃是何等厲害的角色,早就從張嫂俞媽那兒,听到了不少,女乃女乃忍著憋著,心里的積怒是越來越深,越來越重。
這天,已經是七月二十八日了。雨杭皺緊的眉頭漸漸的松開了,夢寒似乎也擱下了心中重擔。餐桌上見到面時,兩人常會交換一個短暫的眼光,這眼光使牧白的隱憂加重,使女乃女乃的情緒繃得緊緊的,心頭的疑雲和怒火,都一觸即發。
這天下午,老尤拿著一封剛收到的電報要送到雨杭房里去。這封電報被牧白截了下來,打開一看,上面像打啞謎似的寫著︰「二十二結二十五行均安」
牧白見了這幾個字,心中的懷疑,全都證實了,他握著電報,直沖進雨杭的房里,把電報重重的往桌上一拍,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