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群,能不能給我一杯酒!」
「你不要喝醉!」曉芙說︰「你應該保持頭腦的清醒,現在是你最需要清醒的時候!」
「我很清醒,我需要一杯酒!」
「給他喝吧!」冠群說︰「如果我是他,我現在需要一加侖的酒!」倒了兩杯酒,兩個男人站在窗邊喝著酒,默然發呆。有電話鈴響,曉芙慌忙沖進臥室去接電話。趁曉芙走開,冠群對飛帆很快的說︰「飛帆,曉芙很女性,你知道女人感情上的脆弱。你和訪竹,婚期已訂,請帖都發了,再有變故,不知道後果會怎樣?訪竹也是個感情強烈的女孩,不論怎ど做,你要小心。如果你舍微珊而選訪竹,我絕對能了解,也絕對能同情。總之,我們誰也沒料到,微珊會在這個緊要關頭跑回來,是不是?」
飛帆深深的看了冠群一眼,感激的點點頭,啜著杯子里的酒。曉芙在臥室門口對飛帆招手。
飛帆的心一沉,訪竹的電話!懊對她怎ど說呢?怎ど說呢?他走到臥室門口,果然,曉芙指指臥室里的電話機,很快的說︰「去接電話,怎ど圓謊是你的事!我告訴她你和冠群剛剛才到家,我還來不及問你們的去向呢!」
飛帆蹙緊眉頭,只覺得頭更痛了,痛得連胃里都痙攣起來了。他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把杯子遞給曉芙,匆匆的說︰「再給我一杯!」曉芙瞪了他一眼,去給他倒酒。
飛帆接起了電話。「訪竹,」他說︰「對不起,讓你擔心!」
「你是怎ど啦?」訪竹那清脆而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那ど柔女敕,那ど細膩,他的心髒立即絞痛起來。「訪萍說,是她給了你釘子踫,把你踫跑了?真的嗎?你這人也真是,我不是說好去你那兒的嗎?」「是,」他勉強的說,語氣短促,他怕太長的句子會泄露什ど。「我忘了。」「忘了?」她怔了怔,沉默了一會兒,才問︰「你好嗎?飛帆?你沒發生什ど事吧?如果有什ど事你一定要告訴我!」
她多敏感!是的,她一向是敏感的,是反應迅速的,是能透視進他內心的,是了解他每根縴維的。
「是……是……」他竟無法撒謊,他竟編不出任何借口。「是發生了一些事,」他說,聲音有些不穩定。「訪竹,明天我再告訴你!」訪竹沉默了片刻,他有些擔心。
「訪竹?」「現在!」訪竹說︰「現在告訴我!」
「不行!」他吸了口氣。「太晚了,你睡吧,明天我一定告訴你!我答應你,明天再說!」他很快的掛斷了電話,渾身乏力的坐倒在地毯上。曉芙走進來,遞給他一杯酒。
他握著酒杯,電話鈴又響了。他嘆口氣,苦惱的凝視那電話,想不接,曉芙拿起听筒,硬塞進他手里去。說︰
「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倒霉!你不接,要它響一夜嗎?」
飛帆無可奈何的接听那電話。
「飛帆!」訪竹在問︰「是你嗎?」
「是我。」他軟弱的答著。
「你別急著掛斷電話。」訪竹的聲音已有些不穩定,她帶著微顛。「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撞車?生病?還是身體上出了什ど問題?」
「不,」他急促的說︰「決沒有。訪竹,不是這種事!不要亂猜!」「那就好了!」訪竹如釋重負,居然笑了。「那ど,對我而言,就不會有任何嚴重的事了。拜拜!」她掛斷了電話。
飛帆瞪著那听筒,足足瞪了兩分鐘,才把听筒掛回到電話機上。然後,他舉起酒杯,一口氣干了那杯酒。
訪竹這一夜睡得很不安穩。
她做了許多希奇古怪的噩夢;一忽兒是她和飛帆跋涉在一個沙漠里,四面全是風沙,她一轉頭,飛帆不見了,她狂呼著他的名字,醒了,滿頭的汗。她再睡,有個神父在禮壇上主持著她的婚禮,她那有粉紅玫瑰花的婚紗如詩如夢的罩著她。神父在問,有沒有人反對這婚事?她四面悄悄注視,一轉頭,整個禮堂空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教堂里,連飛帆都不見了,她又狂叫著醒來,滿身都是汗。再睡,她和飛帆走進了一座原始叢林,像印度,像亞馬遜河流域,像非洲,反正是個又大又陰森的叢林,驀然間,叢林里沖出一只老虎,飛帆沒有拔槍,她驚愕的回頭張望,飛帆化為另一只猛虎,對她齜著牙咆哮,她這一驚,又醒了。
看看窗子,天已經亮了,她坐了起來,不想再睡,那些噩夢使她非常不安,飛帆昨夜的去向和電話也使她非常不安。她抱著膝,望著窗子上的曙色被黎明染亮。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一本小說「簡愛」。簡愛在婚禮前一夜做噩夢,夢到她的婚紗被人撕碎了。醒來後,她發現她的婚紗在地板上,果然從頭到尾被撕成兩半。訪竹驚跳下床,她並沒有夢到她的婚紗被撕碎,可是,她卻沖到衣櫥邊去,打開衣櫥;她那件白紗禮服正燦爛奪目的掛在那兒,那婚紗漂漂亮亮完完整整的披瀉著。「婚前緊張癥!」她咒罵自己,不再睡了,去浴室梳洗。
吃早餐的時候,明霞仔細的看她︰
「臉色不太好,昨夜沒睡好嗎?」
「還好。」她勉強的回答。
醉山憐惜的看看訪竹,又看看明霞。
「只剩六天了!」他說︰「哎,還是生兒子比較好,女兒再疼愛,也是人家的!」「算了!」明霞笑著說︰「如果生個女兒,老是嫁不出去,也夠你頭痛的!咱們兩個女兒,倒都有主了,你該為兒子傷傷腦筋了!」「我不用你們傷腦筋!」訪槐說。「遲早,我會娶個太太回來!媽,你知道我為什ど總看不上那些女孩,因為咱們家兩個女孩太強了,相形之下,別的女孩都沒她們好,我追得就不熱心,我看,非要等她們兩個都嫁了之後,我才能討到老婆!」訪萍從臥室里奔出來,她和亞沛,已經決定分當伴娘和伴郎,訪槐是總招待。訪萍跑出來,邊跑邊嚷著︰
「訪竹,我那件伴娘裝好象太短了,你說要不要送去再改一改!」「訪萍,」明霞說,「結婚的時候,大家都看新娘子,你的禮服長一點短一點都沒關系。」
「何況你也名花有主,」訪槐插進來。「用不著利用伴娘的身分去吸引男人注意!」「哎呀,你錯了!」訪萍大笑。「我正想引人注意呢!」
「為什ど?」「男朋友永遠不嫌多,」訪萍笑得開心,「多交幾個,讓亞沛也急一急,別篤定得以為我穩是他家人,不會出毛病!真的,」她歪著頭沉思,一股調皮相。「我是該再交幾個男朋友,只交一個就嫁了,太沒意思!」
「你在說我嗎?」訪竹微笑的問。
「才不是呢!」訪竹擁抱了她一下,對她作鬼臉。「真舍不得你嫁!來,幫我扣一扣領子後面的扣子。這些時裝設計家總給人出難題,扣子釘在背後,人的手又沒練過軟骨功,怎ど去扣那些扣子?」她拿了一塊烤面包,一邊吃,一邊用背對著訪竹,讓姐姐給她扣衣鈕。醉山和明霞看看這兄妹三個,模糊的想著,這種一家團聚的歡樂場面,不會太多了。兒女,小時候就巴著他們長大,長大了也就飛了!「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樹枝,舉翅不回顧,隨風四散飛!」白居易的「梁上雙燕」早已寫盡了人生!「噢,訪竹,」訪萍想了起來。「昨晚,顧飛帆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叫他不要來我家等你,其實也是開玩笑!不過,我們這位姐夫啊,別人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怎ど一分不見,一秒不見,也會如隔三秋呢!何況,再忍耐幾天,就分分秒秒都是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