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布丁雞蛋?」「佩吟,你少土了!」維珍叫著說︰「珍娜露露布丁雞蛋嘛!琳達長得很像珍娜露露,所以大家叫她布丁雞蛋。懂了嗎?」
佩吟楞楞的點了點頭,心中有些迷糊。
「好吧!就算趙自耕是××航空公司的負責人,你預備做什麼呢?」「我現在胸無大志,」維珍聳了聳肩︰「只想當一個空中小姐。」「你要我去幫你當說客嗎?」佩吟有些失笑了。「據我所知,空中小姐都是考進去的!」
「你又土了,考試只不過是煙幕彈而已,沒有人事關系還是不行的!」「維珍!」她嘆了口氣。「我想,你找了一個最沒有力量的人,我只幫他的女兒補習,跟他本人,並沒有什麼談話的機會,即使談話,話題也離不開他的女兒。我想,你既然知道琳達,為什麼不要琳達幫你安插這工作呢!」
「我不認識琳達呀!」「你認識的那個空服員呢?他可以介紹你認識琳達,對不對?」維珍對她瞪了幾秒鐘。
「我想,」她慢吞吞的說︰「你對人情世故是一竅不通的!程杰瑞既不會把我介紹給琳達,琳達也不會錄用我。琳達對女性排斥得很厲害,尤其是像我這種女人!」她頓了頓。「這樣吧,我不要你為難,只要你安排一個機會,讓我見見趙自耕,工作的事,我自己對他說!」
學校的鐘響了,上課時間到了。遠遠站在一邊的頌超實在不耐煩了,他大踏步的走了過來︰
「你們兩個在講什麼悄悄話?」
佩吟看了看維珍,匆匆說︰
「讓我想想看吧,我要去上課了!」
「我等你電話,我家的電話號碼,你總沒忘吧?」
佩吟點點頭,往學校里走去。跨進校門,她還听到頌超和維珍的兩句對白︰「你們有什麼秘密?要避開我來講?」頌超在問。
「我和佩吟呀,」維珍細聲細氣的,聲音里似乎都汪著水,她整個人都是水水的,女人是水做的。「我們在談我哥哥呢!當然不能給你听!」
佩吟搖了一下頭,大步的走進校園深處。
晚上,佩吟又準時到了趙家。距離大專聯考,已經只有一個月了,越來越逼近考期,佩吟的情緒就越來越不安,她深深明白一件事,縴縴的錄取機會,幾乎只有百分之十。她報考的是乙組,第一志願就是台大中文系,可是,她對所有的文言文,都弄不清楚,所有的詩詞歌賦,都背不出來,佩吟真不知道她怎能念中文系?她曾問趙自耕︰
「如果縴縴這次又落榜,你預備怎麼辦?」
趙自耕望著她,不慌不忙的說︰
「反正縴縴學齡就早了一年,今年落榜,明年再考!明年落榜,後年再考!」佩吟沒辦法再去和趙自耕爭論,心里也曾有過很「阿Q」的想法︰讓縴縴去左考一次,右考一次吧,她樂得做長期家庭教師,多賺一點錢!平常,她給縴縴上課,都在樓上,縴縴的臥房里。今晚,她一跨進趙家的花園,就看到縴縴並不像平常一樣,在房間里等她,而正在花園中,彎腰察看一株植物。在她身邊,是她所熟悉的蘇慕南,他和縴縴站在一塊兒,也在研究那株植物,花園里的燈亮著,月光也很好。一眼看過去,蘇慕南的黝黑和縴縴的白尷,成為一個很鮮明的對比。而蘇慕南在男人中,應該是屬于漂亮的,縴縴呢?當然不用說了。一時間,佩吟有了種敏感的聯想。怪不得蘇慕南會住在趙家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縴縴站起身子,看到佩吟了。她高興的笑了起來,喜悅的招呼著︰「韓老師,你快來看!」
什麼事情他們那麼新奇?她走了過去,就一眼看到,在月光及燈光下,有棵像鳳凰木一樣的植物,羽狀的葉片,像傘似的伸展著。通常鳳凰木都很高大,這株卻很矮小,現在,在那綠色的羽形葉片中,開出了一蓬鮮紅色的花朵。佩吟有些驚奇,她以為,只有南部的鳳凰木才開花。她看著,那花朵是單瓣的,伸著長須,花瓣周圍,有一圈淺黃色的邊,像是故意的瓖了一條金邊。微風過處,花枝搖曳,倒真是美而迷人的。「哦,我從不知道鳳凰木的花這麼好看!」佩吟由衷的贊嘆著。「噢,這不是鳳凰木!」縴縴可愛的微笑著。「鳳凰木是好高好大的。這是‘紅蝴蝶’,你仔細看,那花朵是不是像一只蝴蝶?不但有翅膀,有身子,還有須須呢!」
經她這一說,佩吟才發現,確實,那花朵像極了蝴蝶,一只只紅色的蝴蝶,圍繞成一個圓形,傘狀的向四面散開,美極了。「我去年種的,」縴縴解釋著。「今年就開花了。我真喜歡,真喜歡!」她驚嘆著,又指著另外一種有細長葉子粉紅色花朵的植物說︰「韭蘭也開了。今年夏天,所有的花都開得特別好;松葉牡丹開了,文珠蘭開了,朱槿花是一年到頭開的,百日草開了,木芙蓉開了,曼陀羅也開了,還有鹿蔥花!啊,韓老師,你看過鹿蔥花嗎?在這兒,我用盆子種著呢!」她牽住佩吟的手,走到一排盆栽的面前,抱起一盆植物。佩吟看過去,那花朵是粉紫色的,窄長的花瓣,放射狀的散開,女敕秧秧的,好可愛好可愛的。縴縴放下花盆,又指著其他的花盆,陸續介紹︰「這兒是鳶尾花,這兒是仙丹花,這兒是繡球花,這兒是……哦。你一定會喜歡,這一盆,」她再抱起一盆來,竟是一蓬紅葉,紅得醉人,葉片長長的披散下來,「這個不是花,是葉子,但是很好看,對不對?它的名字也很好听,叫‘雁來紅’,我不知道它為什麼取這樣的名字,大概雁子飛來的時候,它就紅了。」佩吟驚奇的望著縴縴,從來不知道她對植物懂得這麼多。她轉頭去看蘇慕南︰問︰「是你教她的嗎?蘇先生?」
「才不是呢!」蘇慕南笑著說︰「她正在教我呢!我對這些花呀草呀實在是外行,總是記不得這些怪名字,像那株垂下來的紅色毛毛蟲……」「唉唉!」縴縴嘆著氣︰「那是鐵莧花呀!」
「鐵莧花,你看,我就是記不住。」蘇慕南笑著,他面部的輪廓很深,皮膚黑中泛紅,眼珠在燈光下有些奇怪,似乎帶點兒褐色,大雙眼皮好明顯,而且眼楮是微凹的;有些像混血兒。混血兒,佩吟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但她沒說出來。她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縴縴的花花草草上。
「誰教你的?縴縴?」她問。
「沒人教呀!」縴縴天真的說。
「你不可能無師自通。」佩吟說,想著她對課文的接受能力。「一定有人告訴過你這些名字!」
「她呀!」蘇慕南插嘴說︰「她全從花匠那兒學來的,你看這整個花園,全是她一手整出來的,她從十二三歲就開始種花,每次花匠來,她跟人家有說有笑的,一聊就聊上好幾小時,她愛那些花比母親愛孩子還厲害,什麼花該幾月下種,幾月施肥,幾月開花,幾月結種……她都會告訴你!而且,我看這些植物的葉子都差不多,她一看就知道有些什麼不同……」佩吟新奇的看著縴縴。
「是嗎?」她問︰「整個花園里的花你都認得嗎?」
「嗯。」縴縴應著。「你怎麼記得住?」「怎麼會記不住呢!」縴縴柔聲說︰「它們都那麼可愛那麼可愛呀!」佩吟指著一盆金黃色的小菊花︰
「這個菊花該幾月下種?」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