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欣緊緊的扶住紀遠的手,那只手強而有力,她感到微微一震,仿佛有無數生命的源泉正從他的手里注入自己的體內。他緊緊盯著她,眼楮里有著鼓勵和堅定。她咬咬牙,踩上了橫木,紀遠的手扶著她,把她送上了木條,然後站著目送她走過去。她顫巍巍的移著步子,這不到兩碼的路程好像有幾百哩一樣漫長,好不容易,她踫到了對面山地人伸給她的手,同時,听到身後紀遠輕松的聲音︰「你看,沒什麼吧,看起來危險,走起來還不是和平地差不多!」
她站到對面的岸上,雙腿還不住的發著抖。回過頭來,她看到嘉齡也被送上了橫木,才走了兩步,她就站在橫木上哇哇大叫︰「不行了!我一步都不能走了!這木頭好像在我腳底下跳舞!」
「走過去!」紀遠在喊︰「再走兩步就行了!只要兩步!」
嘉齡咬著嘴唇,搖搖晃晃的向前面沖過去,她顯然是橫了心,抱著一不做二不休的精神,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走得驚險之至,簡直像在橫木上表演華爾滋,看得可欣心驚膽戰,但她終于也走了過來。站到岸上之後,她瞪視著可欣,愣愣的說︰「我是怎麼樣過來的?可欣?」
「走過來的呀!」可欣說。
「真的嗎?」她大大的高興起來,昂著頭,她說︰「我告訴自己,我正表演走鋼絲,有幾千萬個人看著呢,不能出丑,就走過來了!看樣子真正走鋼絲也不過如此呢!」
紀遠握住了湘怡的手。
「輪到你了,」他說,帶著個溫暖而鼓勵的笑。「眼楮望著木頭,不要看水。」
但是,湘怡望著的卻是水,那清澈而透明的水,可以一眼看到水底的石塊。水流迅速的奔瀉著,激起了無數的洄漩和白色的泡沫。那麼多小水泡,掙扎著,破滅著……她想起家里的洗衣盆,許許多多的肥皂泡,每個泡泡里都有她的夢……站在那兒,她看呆了。
「怎麼?」紀遠說︰「真不敢走?」
「哦,不。」她輕輕說,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水花攪亂了她的思想,神思是朦朧而恍惚的。在一種半機械的情況下,她跨上了木頭,迷迷糊糊的往前面走,有幾只手接住了她,她落在石塊上,又穩穩的站在岸上了。
「噢,湘怡,」可欣抓住她的手,搖撼著說︰「你簡直勇敢得超過我的想像!你走得那麼穩,比我強多了,我心里怕得要命,只能用意志力克服恐懼,我一直認為意志力是可以克服一切的。你怎麼能走得那樣好?」
「我?」湘怡苦笑了笑,神思依然有些迷糊。「我自己也不知道!」
「哎!糟糕!」嘉齡發出一聲尖叫︰「胡如葦摔下去了!」
隨著嘉齡這聲尖叫,是胡如葦的一聲大喊,他大概是剛跨上木頭就滑了下去,一只腳已經落入了水里,紀遠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把他猛然一提,他又被拉了上去,用手撐住木頭,他順勢坐在那條橫木上,濕淋淋的腳掛在那兒淌著水。紀遠望著他,透了口氣︰「你在表演什麼?別丟人了!三位小姐都走過去了,只有你出毛病,還不趕快站起來走過去呢!快一些!節省時間!」
胡如葦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走過了那獨木橋。嘉齡用手捧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指著胡如葦,她邊笑邊說︰「真精彩哦!糊涂鬼!紀遠真不該拉你,變成了落湯雞才好玩呢!虧你還想保護別人呢!」
胡如葦恨得咬牙瞪眼,拉了拉肩膀上的背包,他點點頭說︰「別得意,等你摔了跤,看我來拍手!」
「你以為我也像你一樣沒用呀!」嘉齡叫,笑得更加開心了。
大家都走了過來,三個山胞又背上了他們的背袋。紀遠站在人群中間,重重的拍了兩下手,說︰「注意了!現在開始,路不會很好走了,大家都小心一點,不出問題就沒什麼,真要出了問題可就麻煩了,別乘興而來,敗興而返。現在,三個山地人分開,一個走前面帶路,一個在你們中間照顧你們,還有一個殿後保護。」
有個山地人拿了一根草繩,對嘉齡走了過去,用草繩比劃著,嘴里咿咿啊啊的,嘉齡一疊連的退後,一面大叫大嚷︰「紀遠!你看這山地人要來綁我!」
紀遠走過來,笑了。
「他要你把這繩子綁在鞋子上,這樣可以增加摩擦力,爬山的時候不至于滑倒,山路如果潮濕的話,會很滑的。我看你們三位小姐,每人都綁一綁吧!」
三位女性都把腳上綁了繩子,山地人又用刀子分別削了三根木棍遞給她們。湘怡低聲的說︰「我現在覺得這些山地人不那麼可怕了,好像比平地人還懂禮貌些!」
紀遠又微笑了。
收拾停當,大家走成了一排,開始上路,紀遠和一個山地人走到前面,後面的人緊跟而上。紀遠大聲的用山地話喊︰「朗尼路加!」
「路加路加!」山地人熱烈的應著。
「你在說什麼?」杜嘉文問。
「朗尼是朋友,路加是加油!」紀遠解釋的說,大踏步的向前跨去。路,確實比以前陡得多了,而且是沿著山的邊緣向上走,一面是山壁,一面就是深谷。路寬不到兩尺,而雜草叢生,大家才走幾步,都已揮汗如雨。
「噢!太熱了!」可欣嘆著。
「把你手里的毛衣塞到我背袋里去,」紀遠說,站定了讓她把衣服放進去。同時看了她手里的紅葉一眼︰「那枝紅葉可以丟掉,事實上,山上還多得很,隨手都可以采到的。」
「那麼,你為什麼要放槍打這一枝下來?」可欣問。
「因為你那時渴望得到它──不惜任何代價的想得到它。」
「所以,我現在也不會把它丟掉,雖然遍山都有,但不會是我這一枝。對嗎?」可欣微笑的說,黑黑的眸子深沉而慧黠。
紀遠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繼續大踏步向上走。嘉文輕輕的拉了拉可欣的衣服,低聲的問︰「開心嗎?可欣?這旅行是不是滿夠味的?」
「確實不錯,」可欣說︰「我覺得一切都新奇,好像我已經月兌胎換骨,變成了另一個人!」
「你可別變成另外一個人,」嘉文笑著說︰「你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怎麼辦?」
「什麼你怎麼辦?」可欣不解的問。
「我娶誰做太太?」嘉文說。
「呸!胡扯些什麼!」
嘉文笑了。
「小心!棧道!」紀遠在前面喊。
「什麼叫棧道?」杜嘉文問。
「這就是!」紀遠指著路說,先走了過去。大家看著,路已經斷了,架在深谷上面的,是一條條的木頭,用鐵絲綁了起來,像一個橫倒的工作梯,而每兩根木條中間,都是空的,底下雜草蔓生,不知谷深幾許。杜嘉文說︰「要從這上面走過去嗎?」
「不走過去怎麼辦?」紀遠說︰「走穩一點,當心滑倒,而且,注意朽木,可能折斷!」
大家魚貫著,戰戰兢兢的走過了棧道,湘怡嘆口氣說︰「如果摔下去怎麼辦?」
「很簡單,」紀遠說︰「爬起來再走!」
大家又繼續走了下去。後面的山胞發出一聲「喲□!」的大叫,接著,就拉開喉嚨又唱起那支艱澀難懂的山歌來,前面的山胞立即響應,紀遠也加入了合唱。嘉齡听他們唱得那麼開心,不禁喉嚨發癢,躍躍欲試。拍了拍手,她叫著說︰「但願我也會唱!」
接著,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拉開喉嚨,也跟著他們亂喊亂嚷了起來︰「烏希巴那喲──烏希巴那喲!多卡達播哦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