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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聲 第40頁

作者︰瓊瑤

"想學?"紹聖翻翻眼楮︰"先繳學費,我教你作一個貓兒叫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浣雲罵著,卻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仍然走過去研究那片樹葉。宗淇輕輕的拉了我一把,我放慢步子,和宗淇落在後面,讓浣雲和紹聖在前面兩碼遠走著。宗淇望著我,笑笑,嘆了口氣。說︰"看他們兩個,使我想起中國一句俗話。"

"什ど話?"我問。

"不是冤家不聚頭!"他說,握住了我的手,深深的注視著我,輕聲說︰"潤秋,我們也是!"

我心中一陣激蕩,把眼楮望向山谷,和那一片濃郁的綠,我一聲不響的抽出了自己的手。他又嘆了口氣,說︰"潤秋,你還是沒有諒解我。"

"算了,"我說︰"別談那些,我們只管爬山吧,說起來好沒意思。"

"你總是這樣,"他蹙蹙眉,"避而不談,讓誤會永遠存在那兒算什ど道理?我告訴你幾百遍了,那是我的表妹!……"

"從香港到台灣來,香港保送她來進台大,她不願住宿舍,要住在你們家里。"我打斷他的話頭,接著他說下去。

"不錯,她剛來,對什ど都好奇,我陪她逛逛街,看看電影,這是……"

"義不容辭的!"我代他說。

"唔,潤秋,"他哼了一聲︰"你想,我有什ど辦法?媽派給我的好差事,我又不能不去……"

"好了!好了!"我不耐的說︰"別談了好不好?你是迫不得已,是不是?我不想談這件事,一點都不想談,你陪你表妹去玩,關我什ど事呢?你根本犯不著向我解釋,我對這件事毫無興趣!我告訴你,真的毫無興趣!"

"你別這樣說行不行?"他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你的脾氣我還會不了解?你這樣跟我生氣真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你想,那是我表妹,僅僅是個表妹……"

"而且是從小有婚約的!"我冷冷的說。

他像受了針刺般直跳了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緊緊的盯著我說︰"你听誰說的?"

"那ど緊張干什ど?"我掙開他,淡淡的說︰"你和你表妹的事現在還有誰不知道,她在香港的中學里就是校花,對不對?你倒真是艷福不淺!"

"潤秋!你存心嘔我!"他漲紅了臉︰"別人不了解,你總該了解……"

"算了算了!"我叫︰"我不想談,沒意思!"擺月兌了他,我向前面跑去,追上了紹聖和浣雲。浣雲正拿著一片葉子,放在嘴邊猛吹,吹來吹去只像皮球泄氣,而紹聖在一邊笑彎了腰,浣雲跺著腳,憤憤的喊︰"你笑什ど嘛?不教人家,只是笑!"

"笑你呀!"紹聖說,仍然笑。"像你這樣學,就學到下個世紀,也學不會!"

耳邊有著潺潺水聲,一條小小的瀑布正從山崖上掛下來,我們走得又熱又累,看到了瀑布,都忍不住歡呼。浣雲頭一個沖過去,用手掬了水,撲在臉上,我也效從。水,沁涼清爽,使人身心一振。紹聖和宗淇干脆伏在溪邊,用嘴湊著水,咕嘟咕嘟的大喝特喝,我找出了毛巾,痛痛快快的洗了手臉,然後,坐在溪邊的石頭上休息,涼風拂面而來,山谷中雲靄騰騰,樹梢上綴滿了雲霧,一忽兒,天陰了,雲移過來,把人全籠進了雲里。再一忽兒,雲又輕飄飄的移走了,太陽仍然燦爛的照著。我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偏西了,我下意識的問︰"現在幾點了?"

"下午四點十分。"紹聖說。

"唔,我們已經離開隊伍三個多小時了,"我說︰"小朱完全是聳人听聞,他說這條路多危險,又多難走的,我看也沒有什ど嘛!坡度也不陡,都是草地。"

"老實說,"浣雲說︰"我覺得我們一直在荒草和樹叢里走來走去,根本就沒'路'嘛!"

"喂,紹聖,還有多久可以到林場伐木站?"宗淇問。

紹聖跳起來,四面張望,我們的話提醒了他。皺著眉,他發了半天呆,然後慢吞吞的說︰"我想,我們一定走錯了路。"

"什ど?"宗淇叫︰"走錯了路?"

"真的,我們走錯了,"紹聖思索的說︰"我們該上去的,但是我們打橫里走了。對了,完全錯了,從樹林里出來就走錯了!"

"那ど,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走了兩個多小時的錯路?"我問。"你這個向導是怎ど當的?"

"都是浣雲跟我吵架吵的!"紹聖說︰"全怪浣雲!"

"你還怪我?"浣雲把頭伸過去,一副吵架的姿態︰"我沒怪你算好的!你這個混充內行的糊涂蛋!"

"算了,別再吵了,"宗淇說︰"現在趕快找一條對的路走吧,我們現在該怎ど走呢?"

"從這邊這個斜坡上去。"紹聖指著說︰"我們不過多繞了一段路。"

"你有把握?"我懷疑的問。

"跟了我沒有錯!"紹聖領先走了過去︰"反正,條條大路通羅馬!"

條條大路通羅馬!我們跟著紹聖七轉八轉,上坡下坡,走得渾身大汗,疲倦萬分。一個半小時之後,暮色已經四合,樹木蒼茫,晚風蕭瑟。紹聖正式宣布︰"我們迷路了!我什ど方向都不知道了!"

"你不是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嗎?"浣雲氣呼呼的問。

"是的,條條大路通羅馬,"紹聖有氣無力的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慢吞吞的說︰"可是,眼前別說大路,連小路都沒有,當然通不到羅馬啦!"

"你說跟了你走沒錯,怎ど走成這樣的呢?"我也一肚子氣,而且急。

"唉!"紹聖嘆口氣,兩手一攤。"我是'瞎模',誰叫你們'盲從'呢!""混蛋!死不要臉!活見了你的大頭鬼!"浣雲破口大罵。

但是,又何濟于事呢?反正,我們已經迷了路。而暮色,正在那幢幢的樹影中逐漸加濃。

天空還有一抹余霞,橙紅中揉合了絳紫。大塊大塊的雲朵,摻雜了幾百種不同的顏色﹔蒼灰、粉紅、靛青、藍紫、墨綠……使人詫異大自然的彩筆,能變幻出多少種神奇的彩色!

只一會兒,各種顏色都暗淡了。濃濃的、灰黑的雲層移了過來,把那些發亮的五顏六色一股腦兒掩蓋住。暮色驟然來臨了,連那點綴在山崖上的大樹的枝椏上,都墜著沉沉的暮色。

山凹里更盛滿了暮靄,蒼蒼茫茫,混混沌沌,把山、樹、岩石……都弄模糊了。我們拖著疲倦的腳步,一腳高一腳低的在山中走著。事實上,我們已經沒有目標,只希望能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能夠想辦法找點東西吃,也找個地方睡。

可是,山,黑黝黝暗沉沉的,深不可測。誰也沒把握這山里能找到人家,除非能模到林場的伐木站。而根據我們行走的坡度來看,我們已經越走越不對頭了,看樣子,我們並沒有向山的高處走,反而深入了山的月復部。這樣走下去,百分之八十,我們今晚將露宿在這荒郊野地的深山之中了。

我已經疲倦到極點,疲倦得沒有力氣說話。浣雲起先還一直對紹聖咒罵不停,現在也悶不開腔了,看情形也筋疲力竭。宗淇走在我身邊,不時伸手來攙扶我一把,因為我已走得東倒西歪。這樣撐持了一段路,我終于靠在一棵大樹上,嘆了口氣說︰"唉!我實在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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